秦軒文有個很輕微的抿唇動作。
“你從來不犯錯。”他道:“你們這個故事,最大的漏洞就是你的存在。”
“先生!”秦軒文蹙眉,想要解釋。
他打斷,“你在這里,洛曇深就不可能出事。用‘投海自盡’來敷衍我,虧你想得出來。”
秦軒文吸了口氣,眼含愧疚,“可是先生,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我不是數值精密的儀器,我也有犯錯的可能。很抱歉,我讓您失望了。”
“你的確讓我失望。”他道:“但你知道是什么事。”
秦軒文不語。
片刻,他問:“為什么要幫他?他跟你說了什么?”
“先生,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
“是洛曇深請你幫他離開,對嗎?”
秦軒文搖頭。
他是動了怒的,眼中暗云涌動,逼視著自己最優秀的第一助理。
秦軒文似是想別開目光,但到底忍住了。
房間里極度安靜。
“‘孤鷹’在哪?”他又問。
“先生,‘孤鷹’的行蹤沒人知道。”秦軒文道:“洛先生與‘孤鷹’也沒有接觸過。”
他挑起眉,“你為什么要強調他們沒有接觸過?我問了嗎?”
秦軒文眼睫微顫,終于垂下眼簾,意味不明道:“抱歉,先生。”
對話就像一場沒有結果的拉鋸,秦軒文將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最后還說了句“節哀”。
節什么哀?
聽著往復不斷的海浪聲,他輕輕搖頭。
洛曇深沒有自殺,只是想用“自殺”這一手段,徹底離開他。
他究竟將洛曇深傷害到了什么地步?讓這個為了事業、家族拼盡全力的人舍棄一切,一走了之?
那天他回國,洛曇深安靜地看著他,眼神和平時有幾分不同。如今想來,那是洛曇深在向他告別。
自從出事后第一次在醫院見到洛曇深,他就明白,一些東西發生了改變。
他本以為自己對洛曇深只有很淺淡的喜歡,這份喜歡脫胎于“玩具”,可以隨時丟棄,毫不可惜。
但看著洛曇深坐在輪椅上,于日光里越來越淡,他心里陡然涌出難以抑制的悲傷。
好像若是不阻止,洛曇深就將徹底從他的世界里消失。
而他,似乎不能接受。
洛曇深變了很多。
以前他一看到洛曇深,就忍不住逗弄,洛曇深的反應總能給他無波無瀾的生活捎去幾縷微風。但現在,洛曇深不再回應他,眼睛里面什么都沒有了。
與他說得最多的話是,“單先生,我不欠你了,我們就當做從未認識過。”
他不可能照做。
一是洛曇深尚未恢復,他不能完全置之不顧;二是出于私心,他不想放洛曇深走。
他給了洛曇深最優的休養環境,理性地謀劃著將來的事——洛曇深在g國將身體徹底養好,他們再心平氣和地談論過去與將來。
事業上,他會一直幫助洛曇深。
感情上,大約沒有誰會取代洛曇深。
他在等著洛曇深好起來。
可洛曇深只想離開。
月光躍入海中,給夜色增添了一份孤獨。
他吹著海風,感到有什么東西正在從心臟里一點一滴流逝。
秦軒文自始至終沒有更改說辭,護工亦不斷懺悔,g國警方介入調查,確認洛曇深投海自盡。
這段日子陪在洛曇深身邊的人,都相信事實的確如此。
“洛先生太可憐了,死了才是解脫。”大家都這樣說。
唯一不解的是醫療團隊里的心理專家。
“洛先生沒有抑郁癥,而且我認為,他的心理并沒有面上展現的那樣脆弱。他不怎么配合治療,但他一直在努力活著。我想不通他為什么會自殺。”
但這名心理專家后來也說,“人心最難理解,一瞬間的沖動也會導致無法挽回的結局。”
真正相信洛曇深沒有自殺的只有單於蜚一人。
他甚至能夠確定,洛曇深是跟著“孤鷹”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