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龍了然,他示意副導演操作。
楊嚴從頭到尾,從鏡頭里把這場戲看下來,眼眶也不由自主的紅了紅。
他甚至都不覺得果郡王有多慘。
但莫名其妙的就是替他感到悲傷。
他都不上來這場戲哪里好,但就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輕而易舉的就能勾動觀眾的心神。
如果非要說這場戲哪里好,可能是“戲劇張力”很足吧。
這種戲劇張力,不是說把所有的沖突都擺到臺面上來,而是那種箭在弦上卻引而不發的迫人感。
最低等的喜劇張力,是形式之內的感官和情緒上的刺/激。
比如演男女戀愛時,當事人的一個下意識的小動作,體現了她或者他內心的什么意識,這就有點兒戲劇張力了。
往上一等的戲劇張力,叫做形式之內的無常因素對預設的戲弄。
《天龍八部》里喬峰率領一群人反對契丹人,恨死了契丹人,因此讀者一定在預設到底這家伙如何才能干掉契丹那些壞人,卻發現自己就是契丹人,這叫做戲劇張力。這是最簡單的戲劇張力。
再上一等的戲劇張力,即脫離了形式之外的心理起伏和命運去向。
不需要任何對心理的描述,也不需要預設各種細節,最打動人心的其實是人物在渺渺茫茫之際的感受和選擇。
只字不提,卻最直擊命門。
楊嚴覺得自己這次演的這場戲就有點這個意思了。
他并沒有刻意去呈現“果郡王”這個人物的心理活動,僅僅只是做出了當下他會做的那個抉擇。
沒有猶豫,也來不及產生感傷的情緒。
只有“隨心”二字。
而一次又一次的隨心之舉,就構成了他的命運。
觀眾其實是很能腦補的,對于一些角色心理層面,包括細節上面的東西比演員演出來的更加全面,他們站在上帝視角能夠預知到劇情發展。
所以光靠劇情是打動不了他們的。
而在這種大悲大喜的劇情中,唯一能夠將所有觀眾的情緒都帶入的,就只有宿命感了。
楊嚴就嘆氣,所以其實他原先設計的那些細節確實是有些多余。
最起碼這一場戲是用不上的。
這場戲只需要“白描”就夠了,不用給太多的東西,讓觀眾自己去想,自己去體會。
楊嚴偏頭,問鄭曉龍導演:“鄭導,這場戲,就算過了,是嗎?”又接著問了句:“嗯,我這次的表演形式會更好嗎?”
鄭曉龍看楊嚴一眼,還是那句話,“我是不知道你們演員要怎么演戲,我只知道你剛才那場戲演的還行。”
“那行,我待會兒就離組了。”
“嗯。”鄭曉龍翻了翻劇本,漫不經心的說了句:“你組織錢記得去領個紅包,去去晦氣。”
楊嚴臉一黑,總覺得這導演話里有話啊!
還是他太敏感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領這種紅包,在橫店跑龍套那會兒,他還是演過幾次死人的……
盡管那時候的紅包金額甚至還不夠買一根雪糕。
楊嚴領了紅包,然后到處找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