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楊無邪清楚,蘇夢枕根本不需要更不喜歡這些安慰。
這些安慰,不過是在提醒他現在的狼狽、丑陋、不堪而已。
他自強,自尊,自傲,甚至是自負。
這樣一個人,卻在襁褓中被“天下第六手”所震傷,從此以后身體孱弱,身患重疾,終年咳嗽,渾身是病。
r他平日睥睨天下,雖是個柔柔弱弱、清冷孤傲的公子模樣,卻有任何人無法否認的霸主氣質。可是一旦犯病,蘇夢枕立刻變成一條任何正常人都比不上的可憐蟲。
據說蘇夢枕的身上,至少有三四種病,是常人口中的絕癥,一旦得了其中一種,都必死無疑。除此之外,還有四五種病,則是因內力破壞根基、損壞的根基牽扯內力,一并勃發出來的,目前連名稱也未有。
能帶著這樣一身重病,蘇夢枕居然可以將金風細雨樓從父親手中的小組織,經營到今天與六分半堂分庭抗禮的地步;帶著這樣一身惡疾,蘇夢枕竟然能夠成為大宋當世公認的五柄神刀之一。
據說有神醫判斷,起碼在三四年前,蘇夢枕就應該埋進墳墓了。
但是到了今天,他仍然活著,而且活得威風凜凜,沒有任何人敢小瞧,沒有任何人敢糊弄。
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蘇夢枕就是一個生命塑造出來的奇跡。
咳嗽聲慢慢消失。
蘇夢枕以平靜而素淡的態度收起手帕,他的雙眼剛剛還滿是血絲,痛苦得像是要從眼眶里面擠出來,但現在里面的神采一閃、一亮,卻靜幽幽、清冥冥,如兩朵妖異的鬼火閃爍跳躍,移轉到了楊無邪的身上。
蘇夢枕說,“繼續。”
除了臉色比此前蒼白了一些,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就好像剛才的痛苦,對他而言簡直是稀松平常,如同常人的呼吸一般。
楊無邪點頭道,“我認為宋虛起碼有八成可能,擁有另一種身份。而在這么多備選人物之中,以魔教嫡傳仇統最有可能是他的真正身份,而大明東來的小李飛刀子侄快劍血玲瓏次之。”
蘇夢枕聽到“小李飛刀”幾個字,怔了一怔,臉上露出了一
種好像是懷念的微笑,這種微笑中蘊含的淡淡暖意,竟將他那蒼白的面孔中的寒意,也給沖淡了不少。
過了一會兒,他才收斂了笑容,道,“這番話我好像聽你說過”
楊無邪道,“沒錯,上次在討論吐蕃惡僧鳩摩智襲擊燕子塢一事中,我與公子報告過此事。當時我的判斷是李忘塵消失,仇統出現,李忘塵很有可能就是仇統。”
蘇夢枕道,“這么說來,李忘塵、仇統、宋虛,很可能是一個人的三個身份”
楊無邪點頭道,“沒錯。”
蘇夢枕又問,“無邪,你認為他有什么目的”
楊無邪苦笑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一切的內情,或許比我們想象中簡單很多他只不過是為了道理和公義。”
道理和公義,這兩個詞匯一出現,蘇夢枕的臉上,立刻顯露出一種難言而復雜的表情。
就好像是一個嫻熟老練的獵人,碰到了一頭棘手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