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要繼承六分半堂的基業,另一邊卻又要成為金風細雨樓的樓主夫人。
這本是天大的好事,因為這足以令她成為臨安府上下最有權勢的幾個女人之一。而且雷純并無對婚事不滿,蘇夢枕雖渾身是病,卻是天下有數的青年才俊,她更知道蘇夢枕傾心自己,雖未必有蘇夢枕喜歡自己那樣喜歡他,卻始終是對他有點
佩服和親近的。
其實她本來已做好了成為蘇夫人的準備。
但蘇夢枕近年來急于求成,屢次打破與六分半堂的默契,兩大勢力間斗爭愈來愈烈,明里死傷無數,暗地里更有不知道多少陰謀詭計。
這是因為蘇夢枕爭強好勝,志在要蓋過雷損一頭,他想要成為雷損的女婿,卻不想要以失敗者、未決者的身份娶雷純。更何況,還始終有病情的隱患,時間在漸漸逼迫蘇夢枕做出從前不做的事情。
雷純已看出了蘇夢枕的意思他就是容不下雷損。
蘇夢枕的確深愛雷純,卻永遠不可能為了雷純而放棄殺死雷損。
他的最大底線是在與雷純完婚之前殺死雷損,而非在拜過天地之后,殺死妻子的父親。
而雷損也見招拆招,他老謀深算地做出一個選擇,那就是引薦雷純遠遠看過一眼關七。
那是雷純印象深刻的畫面,她見到了神與魔,也見到了天的敵人,而當她看見關七的時候,對方也已經看到了她,本來空洞的眼眸里立刻涌現出一種東西,那是一種奇妙的愛意和溫暖。
關七甚至朝著她笑了笑。
在那一笑中,雷純并沒有感受到傳說中的關七關木旦那足以將人吞沒的狂氣、殺意、斗志、煞性,反而在自己的心中,涌現出難以言喻的某種“聯系”,她到現在也沒弄懂那聯系是什么,只能肯定不是愛情,她很親近關七。
但關七難以說出一句成系的話,他困頓、頹廢、虛弱,整個人都被囚禁在一輛給犯人用的囚車里,他的琵琶骨被穿,穴道受制,全身上下布滿咒文,囚車上貼著符咒,看上去一點沒有迷天盟盟主的氣魄,而是一頭被圈養的野獸。
雷損對待他的態度,也像是對待野獸那是一種骨子里瞧不起對方,但明面上卻又小心翼翼
,害怕對方擇人而噬的態度。
那是一場奇妙的聚會,雷純并不討厭那聚會本身。
但這次會面依然給予雷純重大打擊,因為聚會除去本身,尚有延伸出來的意義,而她非常清楚父親的意思。
雷純總歸不笨。
如此以來,京師的三方江湖勢力,新銳崛起的金風細雨樓,老而彌堅的六分半堂,困受基業的迷天盟,都給予雷純微妙而尷尬、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定位。
而未婚夫蘇夢枕,父親雷損,更在這短短時日,各自換了一張面孔,變得令雷純無比陌生、恐懼,她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臨安府對王小石、郭大路而言,是發揮一身本事,闖蕩天下的地方。
但對于雷純而言,卻是個陰云密布、不見光艷的魔窟。看書溂
李忘塵艱難地說道,“你你應該逃”
這應該是他見到雷純以來,所說的第一句真心話。
他說的也的確很艱難,移穴截脈法效用極大,若不先沖開自己給自己設下的限制,李忘塵將貨真價實與身受重傷者好無區別。
雷純怔了一怔,笑道,“宋大哥受了這樣重的傷勢,可少說些話。”
李忘塵固執道,“你必須逃”
雷純道,“逃我逃不了的。”她面露自嘲笑容,“我怎么可能坐視父親被殺,我理應幫助父親對付蘇樓主,但若蘇樓主身死,我就立刻成為謀算未婚夫的不貞女人,將受到江湖人的唾罵,我已深陷要么不忠、要么不孝的境地。”
說著說著,她聲音忽然放大了一些,以破罐子破摔的態度道,“不過反過來說,不管誰勝,我都將能忠或能孝。我已拿好主意,若我爹死去,我就為了我爹對付蘇夢枕,若蘇樓主死去,我將為了我的丈夫對付我爹,最好是他們親自將我一并所殺,
令我魂歸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