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七說出了令元十三限無比驚訝的話語,幾乎等于是一道晴空霹靂,打在他的大腦之中。
元十三限的涵養一樣很好,現在卻忍不住失態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和李忘塵還是朋友么”
關七雙目空洞木然呆滯,他沉默良久,才終于嘆了口氣,“是的,他和我同是天涯淪落人,同樣沒了妻子朋友,兩個孤獨的人便成了彼此間唯一的寄托。但我沒有他看得開,我曾親眼看見小白死去,于是最終還是難以解脫。我便強令了李忘塵殺死我,這就是我的未來看來我一直都錯怪了他,可是為何我的結局是這樣,我能感覺到小白并不厭惡我,而是在我面前死去,我萬念俱灰,方才有了死心可是為何我沒辦法救下小白是誰殺了小白,是誰”
他喃喃自語,神傷之至,幾乎像是忘掉了元十三限還在場,而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當中。
聽到這里,元十三限瞪大了眼睛,靜靜端詳關七,“從此前對話的種種細節聽來,關七的盜天機便是能看到未來,但這一切怎么又和現今的局勢完全對不上號你到底是真的瘋了,還是個別人永遠看不透的大智若愚者啊,是了,依山字經看來,時間不過是個錯誤的概念,人似豆腐般被無限的細絲分割,一道光照過每一塊細小的豆腐塊,便誤認為那就是自己,其實光是光,豆腐是豆腐,絲線更是絲線,三者毫不相關,現在可以看到過去,也可以觸摸未來”
他想著想著,自己雙目發光,竟也在和關七一番對話之后,有了某種驚奇無限的領悟。
關七并沒有在意元十三限的思維潮涌,而是背負雙手,低下頭顱,沉思起來。
他的沉思像是顧影自憐的名妓,又像是懷才不遇的詩人,又或是憂郁悶燥的軍閥,那是一種所有的能量都在短時間內聚集起來然后壓縮壓縮再壓縮的極微小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時空忽然變得不穩定起來,像是被極大力量撥動的絲線,上下晃動成無數個在視野中同時出現的幻影。
天啊,原來是這樣
元十三限忽然抬頭,目光閃動,疑心自己看錯了人,因為面前的關七忽然連續換了數套服裝,甚至是身高身材面貌皆有不同,變化萬千,令人難以捉摸。
他又是驚奇又是了然,剛才的一瞬間他完成了山字經的突破,這才能夠看到這一切。
忽然天旋地轉,四周的景象模糊變幻,天不是天地不是地,一切可摸得著看得清的東西好似被抹勻后的圖畫,亂七八糟。
元十三限連忙暗暗催動山字經,不住閃爍晃動的關七同時在他眼中穩定下來,但并非是穩定成一個固定的形狀,而是一個接著一個的關七重疊于元十三限的眼中,都是形態各異。
“這是不同時空中的不同關七。”
元十三限竭力去分辨關七的形貌,同時似乎能在關七背后看到無限個重疊著的世界,這無限個世界中就有無限個關七。
比如,有個關七是白發青年,他體態彪悍、面帶狂笑,習慣口稱“曹你娘”;有個關七像是個滄桑的書生卻又有著孩童的眼神,目中無人,唯我獨尊,不住念叨“我命由我不由天”;還有個關七袒胸露乳,似妖魔一般行徑,卻又矯首昂視,自有雄霸天下的氣態,桀桀冷笑不止;更有個關七深情無限,大喊小白;少不了還有個關七手持大刀,是個國字臉的冷面大漢。
除了以上這些關七,還有更多的關七,則看得元十三限觸目驚心。
因為那些關七,有的斷臂,有的昏迷,有的沒了頭顱,有的鮮血淋漓,有的甚至就是一具無血無肉的可怖干尸,令人深感毛骨悚然,有無限巨大的恐懼襲上心頭。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誰能夠傷害到關七
元十三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觀察這一切景致,似個站在籠子外觀看野獸的孩童,又似個無能為力的文人,他剛剛取得一定突破,現在卻又忽然遭受迎頭打擊,變得什么也沒辦法做,像是個被凍住的泥胎木偶,只能就這么靜觀其變。
所有的關七就在這一刻忽然同時轉頭,無數雙眼睛一起看向了他。在這其中,有的霸氣狂態似那意氣風發的白發青年,也有的可怖駭人如那無血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