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拱手作揖,秀雅的面孔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一路辛苦了!”
“林班主!”
楊蔓娘下車笑著還禮,指了指牛車上的點心和果子:
“這是一點賀禮,不成敬意!”
“哪里哪里!您快里邊兒請!”
林春水一邊招呼戲班子里的人來見禮,一邊親自給楊蔓娘姐妹倆引路。
“您太客氣了!還帶東西!說實在的您能親自來春水班,我這寒舍就已經蓬蓽生輝了!”
林春水的姿態擺得很低,但他這話倒不是虛話。
這個年代的戲班子,賺錢是一方面,口碑名聲則更重要。若是一出戲編好了,卻沒有得到原作者的肯定,傳出去是非常打臉的,甚至很多票友都不會捧場。
而那還只是普通的戲,《楊卿臣的隨身師父》光在汴京就有十幾萬的忠實讀者,人們愿意看改編戲,很大程度上那就是沖著書來的,所以林春水更不敢馬虎。加上楊蔓娘也不是普通的作者,以她如今在汴京話本圈子的地位,不夸張的說,她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自己這部戲的生死,她若是在小報上說一句,對春水班的改編不滿意,那春水班的改編絕對就黃了。
所以,林春水才會這般鄭重對待。
戲班的院子里打掃的很干凈,人雖然多,卻不亂。
中庭的柿子樹熟了也并沒有摘,而是一直掛在樹上。在這雪白潔凈的冬日里,成熟的柿子,如同一個個小巧的紅色燈籠。在一點點明霜的映襯下。就如詩里所描寫的那樣,秋去冬來萬物休,唯有柿子掛燈籠,讓楊蔓娘莫名的感覺很美。
“楊娘子,這便是唱十七郎的曲飛鷹,和唱神仙妹妹的林朱。”
林春水特意將唱主角的兩位叫過來給楊蔓娘見禮。
這兩位主角都是男子,是的,神仙妹妹是由男子來扮演的。
戲曲里男扮女裝,由來已久,從漢朝時候開始便有男優所扮的女娥,后來魏時出現了男扮女裝的《遼東妖婦》,到了隋朝和唐宋的時候,戲曲里男扮女裝已經很普遍了,尤其是唐朝的參軍戲,幾乎都是以男扮女的伶人,所以時下人對于戲里的男旦,早就習以為常了。
曲飛鷹和林朱都是春水班的臺柱子,也是經常出入各大豪門貴胄府邸的,雖然奇怪班主會如此鄭重其事的對待一位年輕的小娘子,但兩人能做到臺柱子的位置,自然是極有眼色的,連自家班主都要小心捧著的人,自然不敢隨意得罪。
連忙一起上前行禮:
“見過楊娘子!”
楊蔓娘也客氣的起身還禮。
曲飛鷹長得很英俊,典型的濃眉大眼,英氣勃勃。而林朱屬于男旦,膚色非常的白皙,眉眼非常的秀美,一舉一動簡直比大家閨秀還要翩然柔美,若不是事先知道,楊蔓娘幾乎都要將他當作女子了。
眾人互相見禮罷,下人們上了茶點和果子,正式的表演便開始了。
說實話,楊蔓娘平常不怎么看戲,這是她來大宋以后第一次近距離的看諸宮調。
但不得不說,這種戲曲表現形式還挺有趣的,像現代的舞臺劇一樣,很多時候都是以說唱為主,用琵琶鼓、板、簫,笛伴奏,擊鑼和拍板打拍。
開頭幾出戲是十七郎受辱,天宸書院初遇、連中六元、于闐之行以及神仙妹妹定親西夏王太子的經過。
兩個主角演得很好,每段曲詞唱完后,還會配上很短的說白,之后再另起宮調接唱下去。曲詞非常的靈活,而且繪聲繪色,通俗生動,就像長篇敘事詩一樣,把書里的整個故事敘述了出來,讓坐在旁邊的老三楊盼娘看的聚精會神,津津有味。
中間的幾出戲比較悲,是長亭送別,十七郎遠征,馬蓮河再遇,參商訣別,十七郎之死,伴奏也多是以笛子和簫聲為主。
讓楊蔓娘滿意的是,春水班并沒有為了喜劇而去改動楊卿臣的結局,前半部和中部的戲,都是完全按著她的話本兒來演繹的。
只是在戲的結尾加了一段帶神話色彩的類似番外的改動,滿足了讀者們對于大團圓的向往。十七郎死后,神仙妹妹思念十七郎,派人上天入地,四處尋覓他的魂魄,而十七郎也深深的想念神仙妹妹,并為自己生前不能娶她而遺憾。他們的精誠和忠貞的感情感動了上天,所以西王母特地開恩,讓兩個有情人在中秋時候在月宮中團圓,互訴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