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頓時萎靡下來,在他身前的爐火中,一縷火苗竄出,父親又變得神采奕奕起來,他拍案而起,對我說道,“大丈夫生于人世間,豈能郁郁久居人下。鋤強扶弱,濟世救民,乃人間大道,乃俠義正道。此事,我心意已決,你只管說,去與不去!”
看著滿懷期待的父親,我的心在滴滴答答的流淚,卻也輕輕點頭應允。我知道,此事父親斷不會強求于我,但同父親多年含辛茹苦相比,我的幸福,無關緊要。
連劉興都不會想到,我的父親居然肯將我委身嫁入劉氏,還是以續弦之姿。
我就這樣,搖身一變,成為了華興郡最為尊貴的幾個女人之一。
......
神思回轉,我慢慢摸了摸小肚子,微微一嘆,那一年啊,發生了好多事啊!
那年,父親金盆洗手、弟弟接管鏢局,我幫助劉德生收服許堅與彩蝶,在劉家的支持下,弟弟開始大肆擴建凌源鏢局,攛掇德生定下“自立門戶,對抗瑞生”大計等等諸事,都是在那一年。
我知道,最初的劉德生是不愛我的,他愛的,只是我的名和我的才,每每只有在我妙計百出之后,他才會和我談情說愛、翻江倒海,共度良宵。
但,他又是愛我的,所有的秘密,他都交給了我。而我,則將它交給了那名為劉權生的玄袍男人,我簡直是,壞透了!
我想:對于劉德生,我紅顏算不上,但這禍水我是跑不了的。
有一次,我曾借古人之手,為劉權生寄過一首詩: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劉權生回信: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看完回信,我生了大半天的氣,旋即,嘿嘿傻笑了半天。
我不懂他,他也不懂我,很好。
去年,青禾居,我以巧言引誘德生借屠村之事,壓制劉瑞生,最終德生如愿以償,兄弟間的那根親情弦,也算斷了一半兒。
去年大集之上的望北樓,我按照劉權生的指示,投斷腸草汁以試劉懿之才,分析修渠利弊以筑德生之基,德生、瑞生這對兄弟的明爭暗斗,隨后又開始了。
自從東方春生帶著一干孩子北出凌源山脈后,德生便著手除掉劉權生,奈何,一年來,我不斷托人給劉權生傳遞消息,這位‘曲州三杰’之首,總能免遭德生毒手,在一次次追殺與被追殺之間,劉權生通過字里行間的不經意傾訴,又收獲了不少北城老少的同情與支持。
劉家可以點塔七層,卻不如我這暗處一燈啊。
月前,輕音閣后院,我陪德生送走了東方春生師徒后,我為德生定下‘借趙強己’之策,德生欣然應允。我知道,此計看似天衣無縫,實則暗藏殺機,如果出現一點點失誤,則極為容易萬劫不復。
這暗藏的殺機,便是‘趙遙的孩子趙素箋變成傻子’的真相,而這真相,則死死地攥在劉權生手里,如同一劑致命的毒藥。
在道義和孝義面前,我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出口。
德生,我既不愛你,你也應該為我的青春付出代價!
如果劉權生是執刀人,東方春生是刀身,我便是刀上涂的毒。
最后,終是刀出毒入骨,毒死了一個百年大戶!
......
時間不是解藥,但我們總能從時間里找到解藥。德生留給我的傷痛,隨著時間推移,漸漸開始結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