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懿定睛看著有些手足無措的楊柳,誠然道,“舅舅,平田以來,多承蒙舅舅關照,當日偃山鏖戰,舅舅更是以命相救,讓我這個半道侄兒,深感鏢局忠勇和楊氏家風之淳樸。”
楊柳悶聲不語,劉懿繼續說道,“當日,大娘所以對懿兒之請答應的如此簡單,其中道理,侄兒便不細說,舅舅也當懂得。”
楊柳輕輕點了點頭。
劉懿突然話鋒一轉,“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此行既是為官家辦事,自然要依官家的規矩來,否則,今日臨陣或可饒,翌日廝殺脫逃,逃兵們一從二跟三隨,兵敗如山倒,我等人死志消,到時誰人可饒?今日我等平五郡之田,將來或可平一州、天下之田,如此不堪重用之人,怎配享功名福祿?”
劉懿故意頓了一頓,低聲道,“所謂富貴險中求,我等這一行,是在替五郡百姓從如狼似虎的世族口中奪食啊!”
說完這些,劉懿便不再說話。
楊柳粗眉緊皺,耷拉著眼皮,良久,他嘆氣一口,“所謂刑一而正百,殺一而慎萬。侄兒莫要多說,一切聽侄兒安排。”
“舅舅,雖說世事茫茫難自料,可凡事也總要有個結果。”說罷,劉懿自顧自向屋外走去,頭也不回地道,“放心吧,我不會讓舅舅難堪的!還有,談論公事之時,請舅舅叫我一聲劉平田,或是劉大人!”
年紀不大輩分大的楊柳出神的看著劉懿地背影,正了正黑色頭巾,帶著一絲苦澀與欣喜,搖頭輕笑。難道,姐姐當晚的寓言,是真的?
李二牛奉命召集所有士兵,他粗中帶細,特意選了一塊下緩上陡的地段,劉懿站在坡上后,所有人都可以將其看得真真切切。
一點星火,人寄坡上,若不近瞧山坡之人那張俊俏的臉蛋,身高七尺、灰襖灰衫、膚色古銅的劉懿,與普通農家孩子,別無二樣。
此刻的劉懿,看著山坡下將自己團團圍住的士兵,緊張的全身發涼,手心兒里都是汗,今日自己這張嘴若收服不了人心,這彰武郡,也沒必要去了!
想到此,劉懿將握在手中的黃卷緩緩展開,那是在春節期間,他知會應知,對照名冊,整理出來的一份大禮,他壓住內心悸動,朗聲道,“華興武備軍、華興郡守府兵金滿、魏天、陶道、姜理等七名伍長可在?”
七個人應聲出列,雖不明就里,仍出列拱手答到,“屬下在!”
劉懿繼續道,“云一、蘇地、潘金、葛星等七十四名軍士、郡士及鏢師可在?”
又是七十四人出列,“屬下在!”
劉懿環顧一周,聲音高亢,“你等本為為我華興都源、凌源兩縣農戶,兩地惡霸地主,仰為靠山之威,巧取豪奪、占地侵田,你等失田失地、了無生計,無奈從軍從兵以養家小,可為真?”
直白、簡短、明了,八十一人低頭拱手、面露難色,齊齊答“是”。
劉懿點了點頭,從身后喬妙卿手中接過一木盒,打開后,一沓地契出現在其手中,“去年,我等奉天子之命,平五郡之田地,你等可知此為何啊?”
八十一人齊齊搖頭。
劉懿再次環顧一周,言語懇切,“拿的,是那些被豪閥從我等窮苦百姓手中奪去的土地。平的,是千千萬萬窮苦百姓的心吶!”
劉懿明白,這個時候的感情牌,最是軟弱無力,所以他立即一筆帶過,繼續說道,“佳節前夕,本令同華興郡郡守應大人共發詔令于兩縣;佳節之際,都源、凌源兩縣惡霸地主,均已全數歸還十五年內所掠之土地,拒不歸還者三家,皆受誅;佳節之后,應大人已將每家每戶應分得之田地地契草擬妥當。”
聽到這兒,下面的軍士神情頓時激動了起來,劉懿心中暗喜,面兒上卻不動聲色,波瀾不驚,“應大人事先將隨本令北進彰武將士們的地契,交予了我。”
劉懿也不廢話,踏著堅實的步伐,走到了金滿和魏天中間,“我念到名字的,來本令處取回地契。金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