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李不再吐血,他的血,已經吐干了!
溫暖陽光潑灑在寒李身上,影落階前,映照得他無比偉岸。
我寒李在加冠之年,執掌墨門。二十載恪守著墨家之道,行俠仗義、解危濟貧、節用自好,在這個算不得亂世的亂世,墨家又一次發揚成為當世顯學,隱有和儒、道、釋爭鋒之勢。
若再給我二十年,墨家出一個入境神仙,我想,上三教定會變成上四教了,哎,可惜,事與愿違呢!
師傅啊!若要說最值得驕傲的,還是我那兩個徒兒,兩個小家伙雖然都出身豪門,但性子里都透著溫良,墨家交給他們倆,定會所托如所愿的。
自己一生識人斷相無數,可不知怎地,凌源那位名曰劉懿的少年,卻在這個人死恨消的當口,不當不正地出現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寒李幾次三番想對蘇御說話,他想拜托蘇御在南下時殺掉劉懿,畢竟,‘天下處處皆汝家’這種箴言,隱喻了此子乃帝王之選,或許,此子將來會顛覆大漢江山,他寒李連一個小小的馬鐙都要萬里追兇,這一點,是他萬萬不能忍受的。
可想來想去,寒李忽然想到了十三年前的一樁往事,一樁名為‘天妖案’的往事,當年那位二皇子,似乎也叫‘劉懿’呢。
隨后,他灑脫一笑。
罷了罷了,后來之事自有后來之人,管他是人中龍鳳還是地府妖魔,自己人之將死,也便不去想了!
寒李沒有埋怨蘇御方才的冷眼旁觀,也沒有抱怨大秦不講武德的車輪戰,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墨家之人,從來最擅長為大義而死。
蘇御背著他下階之后,寒李將鉅子尺扔在了地上,而后停了停身,深情地眺望了,這把墨門至寶,留在了靜月天宮。
我的大徒兒鄧裘啊,老話常講‘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今我在你頭上懸尺,希望你知恥而后勇,將來你若練就本事,記得替為師來大秦取回來!
此刻的寒李,已經說不上是清醒,還是暈厥了。
鄧裘啊!雄關漫道難攀,過嶺既是曙光,墨家的興衰,不打緊,墨家的大道,你可務必要一以貫之地傳承下去啊!
這諾大的江湖,誰都占不了七分風流,若有,只能說這江湖太過無趣。我寒李沒多大本事,這輩子能在帝王面前耍一次威風,足占三分矣!
寒李費力地睜開了眼。
日照斑駁,像極了牧州的太陽;蟬鳴不止,似極了江南的仲夏。
寒李嘴角輕揚,緩緩閉上了眼睛。
人言落日既天涯,窮極天涯不見家。
我自平生笑天道,流澌浮漂望蒹葭。
“能死在春天里,很好!”
公元369年,時隔寒李殉道二十八年,曾被寒李師傅所救下的那位名喚龔壯的少年,已經年過五旬,在他所著的《大漢風云譜》中,將寒李列在了諸子列傳的首位,評其曰寒李,江湖魁首也!論境,三百年最有天資之人;論道,義貫山海、氣捧星辰;論心,胸懷激蕩、克己奮發;功名富貴逐世轉移,而氣節千載一時,論風流,甲子之間,無人能出其右!
俠之大者,兼愛非攻,一代豪俠寒李,用生命踐行了墨家的誓言!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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