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片白雪風約住,朦朧淡月云來去。
劉懿雙眼迷離,倚門北望,雪花星星點點地落在酒杯之中,不知杯中幾何,少年幽幽地道,“大秦兵鋒強勁,能人輩出,此數萬精騎行路艱難險阻,首取主將之威勢,需拜媲美兵仙武圣之人為帥,選萬夫不當之士為將,用久經沙場之兵為卒,且不毛之地,作戰艱難,補給無望,以大秦的筋骨之強、爪牙之利,這數萬兒郎完成任務后,怕是回不來了!”
在座眾將沉默,馬革裹尸是榮耀,但誰又不想衣錦還鄉呢?
面對生死,他們沉默了。
廳中安靜,謝安卻興趣使然,繼續追問道,“劉大人,你有沒有想過,若真按你的計策行事,,第二年開春大秦大舉南下,以如今天朝國力,可能抵擋?”
“那就要看打的疼不疼了!”
劉懿手中的酒已經半溫不溫,這貪杯少年一飲而盡,往事涌上心頭,道,“晚輩小時候家徒四壁,連父親自己穿的布鞋,都虛要父親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父親那一雙握書的手,每次總會把鞋子縫大或做小,可他為了遮掩自己差勁的手藝,總會說鞋子總要穿上才知道合不合腳,著實無賴得很!”
謝安眼睛瞇起來,“劉大人想表達什么?”
“行軍打仗,也是此理。這打仗嘛,哪有先談勝負的?前年來,哪有不敗的將軍?”
劉懿對謝安笑道,“若帝王兵將都可以預料勝負,那還打什么仗啊?大家都去學陰陽家的占星卜卦之術,豈不妙哉?還要平戎聽雪臺、解兵林、落甲寺這些兵家論道之地作甚?還要我世間百萬文人和百萬將士何用呢?”
一時間,謝安對劉懿說辭頗為贊同,轉身拱手,“聽君一席話,受教了,劉大人!”
諸人回位,因談論國事,諸人不免憂心忡忡,氣氛一時有些壓抑,劉懿索性借醉抒發,“我有一摯友,乃白馬寺一白身小緇流,我倆夜話家常時,他曾對我說‘北疆干戈日滋,大秦小則擄掠,大則屠村,黎民飽受兵禍之苦,佛哀道嘆’。”
廳內安靜的落針可聞,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劉懿說的是真的。
劉懿坐直了身子,輕言道,“疆場未靜,薄州虎嘯、孫江兩郡,十五萬大軍屯駐長城內外,看似兵雄氣盛,實則精氣兩虛。十五萬大軍各分隊伍,依次擺列,綿延分布到各處要地,每地屯兵僅有幾十幾百,大秦南下收秋之兵,常以千計,往往攻我不備、勢如潮水,有甚者,可突進漢境八十余里,待我其他烽燧堡壘援軍趕來馳援,秦兵已經灑灑然而走,徒留滿目瘡痍。邊軍敗于賊手之次數,遠勝于退敵次數,哎,創業容易,守業難啊!”
似乎劉懿所言激起了蘇道云的傷心事,他手握樽酒,睜睜望著天上那白玉也似的明月,一行清淚悄然落下,“伐人之國而以為樂,非仁者之兵也。”
王大力重重拍案,怒道,“鳥!老子要是邊軍將軍,就帶著一部軍士,隨便找一個秦狗巢穴,殺他的天翻地覆,管他明日如何?打仗就像惡狗搶食,一只叫的越兇,另一只叫的就越弱,我大漢越是忍讓,秦狗越是肆無忌憚,哼!”
這次,謝安也不再說話,安靜聆聽,仿佛感同身受。
劉懿說的這些他雖然未曾耳目,可曾作為丞相府征事的他,自然知道每年漢庭國庫付給遺孀的撫恤,是一個多么龐大的數字,可以說,鋒州、牧州、薄州的邊境,每天都在死人,而且,是以成百上千計數的死人。
“攘外必先安內,天子平田,加強集權,充實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