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今夜穿著常服,又因為是初夏天氣,所以外袍之下便是中衣,寬衣倒也不算麻煩,可是這個過程對于薛素素來說仿佛無比漫長。
幾息時間,薛素素白皙的鼻尖便已沁出細密的汗珠,臉頰亦微微泛紅。
這時陸沉平靜的聲音傳入她耳中:“薛姑娘,我今夜喝了不少酒,這身腌臜酒氣難為你了。”
薛素素瞬間清醒過來,連忙說道:“婢子不敢。”
中衣褪下,陸沉邁步走進湯池,然后靠坐在池子邊緣。
薛素素此刻才注意到這位年輕國侯看似俊朗的外表下,竟然是一身強橫的筋骨,以及前胸和肩頭幾道新舊不同的疤痕。
她取來桂花胰子和手巾,跪坐在陸沉身后,細心地幫他擦洗著后背。
平心而論,身為墨苑頭牌花魁的薛素素沒有做過這種事,好在她足夠細致,動作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廂房內氛圍安寧,只有水流潺潺聲不時響起。
“薛姑娘可會唱曲?”
“會,不知侯爺想聽哪一段?”
“其實我不懂,你隨意唱一段便好,不必唱那種太熱鬧喜慶的。”
“是,侯爺。”
薛素素停下手中動作,清了清嗓子,然后開始淺吟低唱。
“……幾曲屏山展,殘眉黛深淺。為甚衾兒里不住的柔腸轉?這憔悴非關愛月眠遲倦,可為惜花,朝起庭院?忽忽花間起夢情,女兒心性未分明。無眠一夜燈明滅,分煞梅香喚不醒……”
所謂花魁,當然不能只以容貌動人。
琴棋書畫曲舞詩詞,基本都要涉獵,而且必須有一兩樣出類拔萃,否則連競爭花魁的資格都沒有。
京中眾花魁,顧婉兒之舞、蘇淺予之琴、景翩翩之詩、薛素素之畫,皆是人盡皆知的精湛技藝。
薛素素的歌喉雖然不算絕頂美妙,但也稱得上空靈婉轉,余音悠長。
一曲唱完,薛素素見陸沉并未開口,便繼續清唱下一曲。
如是者三,她停下來讓嗓子休息片刻,看著前方如堅石一般安穩的男子,她不禁略帶好奇地小心挪動著身體,從側后方打量著陸沉。
但見陸沉雙眼微閉氣息平穩,似乎已經在她的歌聲中睡著。
薛素素靜靜地看著他的側臉,美目深處流露幾分復雜的情緒,然后緩緩伸手探向池邊的手巾。
在她纖纖玉手觸碰到手巾的同時,陸沉忽地睜開眼,轉頭看了一眼她的手。
薛素素被他的目光刺得心尖一顫,輕聲道:“婢子以為侯爺睡著了,想幫侯爺擦干肩上的水跡。”
陸沉的神情變得溫和,微笑道:“薛姑娘,我聽二殿下說你素有才女之名,亦有任俠之氣,因此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薛素素連忙搖頭道:“那只是殿下的夸贊,婢子委實不敢當。還請侯爺示下,婢子知無不言。”
陸沉緩緩道:“聽聞京中有五大花魁之稱,其中兩位歸屬于墨苑,另兩位歸屬于礬樓,還有一位不甚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