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因為群臣的彈劾而陷入這樣的神態,此刻他腦海中反復回響的只有四個字。
原來如此。
他知道自己確實沒有二弟那么聰明,在某些方面也比不上老三,可是他了解父皇的性情。
如果沒有父皇的默許,秦正就算火燒眉毛也不敢自作主張,將涉及到一位皇子親王的證據公然擺在文武百官面前。
換而言之,秦正的出現本就是父皇的安排。
至于那些證據的真偽,還有什么較真的意義呢?
大皇子輕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抬頭望著龍椅上的天子。
陸沉在豐樂園酒宴上的表態已經非常清晰,但是他沒有立刻選擇退出儲君之位的競爭。
三天前那個夜晚,父皇表面上是訓誡他們三人,現在看似應該是提醒他,希望他能主動讓賢,但他沒有領悟這層意思。
如是種種,想必讓父皇很失望,所以他決定讓秦正在朝會上亮明證據,從而徹底扼殺自己爭儲的希望。
大皇子想到這里,眼中浮現一抹決然的悲涼之色。
李端靜靜地看著他,父子二人對視片刻,就在大皇子準備開口的時候,一道清亮的聲音響徹殿內。
“啟奏陛下,臣認為慶豐街刺殺案與陳王殿下無關。”
身為這樁刺殺案的苦主,陸沉今天在朝堂上十分低調,與那天領兵馬踏樞密院、將幾十顆首級砸在郭從義面前的暴戾霸道截然不同,因此他也收獲了很多朝臣的好感。
大皇子不敢置信地回頭望著陸沉。
他沒有想到先前在豐樂園的時候極力保持距離、對他的熱情始終不予回應的陸沉,會在眼下他淪為千夫所指的境況下挺身而出。
陸沉神態從容,迎著天子望過來的目光,冷靜地說道:“陛下,臣與陳王殿下有過數面之緣,亦在豐樂園中暢談良久。陳王殿下或許有御下不嚴的責任,但他絕對不會派人刺殺臣。”
李端緩緩道:“為何?”
陸沉稍稍抬高語調:“倘若臣死在慶豐街上,對于陳王殿下有何好處?姑且不論他是否會因此被陛下猜疑,凡事總得考慮前因后果。臣與陳王殿下素無嫌隙仇怨,眼下亦無利益沖突,究竟是什么原因讓陳王殿下冒著極大的風險,派人當街刺殺京營主帥?”
大皇子幾乎是用盡一切力氣,才能克制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李端從陸沉的目光中品出他的真實想法,很顯然這位年輕臣子已經看穿秦正突兀出現的緣由,雖說他不反對天子的連環手段,但是他也不希望大皇子因此走上那條絕路。
李端心中輕輕一嘆,面色略顯沉郁地說道:“你的分析也有道理,但如今有證據指向陳王,朕若含糊其辭敷衍了事,豈能給朝中文武和大齊子民一個滿意的交代?秦正。”
“臣在。”
“朕令你調集人手,徹查陳王府上下一干人等,盡快將那個長孫駿捉拿歸案,務必找到更加確鑿翔實的證據。”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