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原本因為許皇后哀切姿態有些心軟的李端目光微冷,淡淡道:“關于宗簡的問題,朕與皇后都有責任,豈能怪罪于你一人?如今他已受到應有的懲處,此事到此為止,皇后不必太過傷神,朕不會怪你。”
相伴二十余載,許皇后深知天子的性情,一聽便知他心意已決。
然而想到連入宮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禁衛押去秋山巷的幼子,她眼眶中泛起淚花,懇求道:“陛下,臣妾不敢妄議朝政,只求陛下看在夫妻情分上,給宗簡一次機會。”
“給他一次機會?”
李端面色微沉,寒聲道:“皇后可知他究竟做了何事?朕這兩年費盡心思削弱南方門閥的實力,老三卻跟那些人攪和在一起,甚至想要用陸沉的性命去討好那些人,他心里可曾想過朕這個父親?平素他胡作非為,朕看在你的面子上,沒有對他太過嚴苛。若是早知道他會如此放肆,朕當年便不會封他親王之爵!”
許皇后神色凄苦,緩緩道:“臣妾不敢為他辯駁,陛下褫奪他的親王爵位,臣妾亦覺得理應如此。可是,秋山巷那種地方能把活人逼瘋,宗簡又是執拗性子,時間一長怕是會徹底毀了他。陛下,其他懲治的手段皆可用,唯獨將他圈禁這一條,臣妾懇請陛下再做思量。臣妾……臣妾委實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啊,陛下。”
眼淚從她臉頰上滑落。
李端沉默不語。
他當然知道以三皇子的性格,被圈禁在秋山巷會有怎樣的下場,心里未嘗沒有一絲沉痛。
但是他必須要這樣做。
三皇子派人刺殺陸沉的舉動實在太過惡劣,險些便讓李端費心維持的大好局面毀于一旦。
他這兩年能夠逐漸收回權柄,一方面是以往的耐心布置,通過收服部分重臣勉強達成朝堂上的平衡,另一方面則是依靠邊軍不斷大勝帶來的威望,以及數十萬精銳邊軍對他的支持。
這就是他將陸沉召回京城,并且放下那些疑惑重用陸沉的原因。
不談陸沉本人的能力和名氣,他身上最重要的砝碼便是實力強大的邊軍。
郭從義等人為何在李端改制京軍的時候步步后退,京軍各部為何老老實實地遵從圣旨進行調整?
除去他們自身很難擰成一股繩之外,關鍵之處便在于陸沉身后的邊軍,京中那些武勛將帥很清楚邊軍的實力,也知道陸沉旗幟鮮明地站在天子那一邊,因而沒人敢輕舉妄動,只能在李端劃定的范圍之內博弈。
良久過后,李端搖頭道:“你不懂。”
“臣妾確實不懂朝堂大事,亦不敢胡亂開口,可是臣妾知道宗簡千不該萬不該去招惹山陽侯。”
許皇后止住啜泣之聲,望著天子冰冷的神情,凄切地說道:“陛下籌謀大事,需要山陽侯和邊軍將士的忠心支持,因此宗簡這次確實犯下不可饒恕的大罪,陛下將他貶為奉國中尉是他罪有應得,哪怕他此生再無加封的希望,臣妾亦不敢多說半個字。臣妾只是希望陛下能給他一條活路,畢竟他再怎么頑劣不堪,終究是臣妾身上掉下來的肉。”
李端微微閉上雙眼。
許皇后從始至終沒有攀扯其他,也沒有替三皇子巧言虛飾,她已經接受其他的懲處手段,唯獨不忍三皇子被常年圈禁在秋山巷。
終究是母子連心。
許皇后繼續說道:“陛下,宗簡被奪了王爵,山陽侯甚至當著禁衛的面,在王府門前打了他一拳,難道這樣還不夠讓他消氣?說到底,宗簡雖然有錯在先,山陽侯畢竟沒有出事,僅僅因為他損失了幾名親兵,陛下就得用天家皇子的性命向他賠罪?既然如此,臣妾愿意當面向山陽侯賠罪,只求他能饒過宗簡一命。”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