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語調平和,并未立刻提出讓慶聿懷瑾無法回答的要求,仿佛他只是出于對小輩的關愛。
慶聿懷瑾用沉默表明自己的態度。
景帝見狀便岔開話題道:“這段時間多入宮陪朕說說話,等過一陣子,朕會有件差事交給你做。”
“是,陛下。”
慶聿懷瑾恭敬地應下。
小半個時辰之后,陪著景帝看完奏章,她便行禮告退。
走在巍峨的皇宮之中,慶聿懷瑾不由得想起遠在南方的父親和兄長,以及一個令她越來越討厭的男人。
“這次看你還如何囂張。”
……
大都往南,越兩千里,乃是河洛。
繼續朝東南方向而行,在如今景軍防線前出的地方,有一座小城名為藤縣。
若登上城外南郊旗山眺望,隱約可見廣袤的雷澤平原。
兩年前,景軍主力在這里吞下一枚慘敗的苦果,萬余步卒被淮州軍全殲,這是繼當年蒙山戰役之后的第二次慘敗,而且是正面戰場上毫無花哨的敗仗。
相較于后續陸沉領兵攻入河洛城,雷澤之戰才是景軍從上到下每個人都必須銘記的恥辱。
秋風蕭瑟,滿山枯黃。
千余景朝騎兵在山下護衛,半山腰處有百余名精銳親兵警戒,一塊巨石上站著十余位將領,面朝著雷澤平原的方向,其中有幾人正在激烈地爭論。
“在我看來,完全不必理會齊軍在定風道和清流關的防線,我軍可以從雷澤平原長驅直入!騎兵一旦進入東陽路境內,便可中心開花攪亂齊國民心。到時候無論齊軍在西北兩面的防線有多扎實,他們也會陷入左右為難的處境!”
這位年近四旬的武將名叫術不列,在夏山軍中一直以擅長長途奔襲著稱,曾經有過領兵疾馳五百里繼而攻破敵軍后方的顯赫戰績。
另一邊濃眉大眼的拔度當即搖頭道:“幼稚。齊軍難道看不到這個方向的弱點?他們分明是故意露出這個空當,引誘我軍進入腹心之地,然后掐斷我軍的后路,讓我軍變成甕中之鱉。雷澤平原東南面的關隘重鎮全在齊軍手中,隨時都能派兵襲擾你的后勤輜重,難道你打算用幾十萬兵力填滿整個雷澤平原不成?”
術不列冷聲道:“不知是我幼稚還是你膽小。我軍騎兵只要能夠深入境內,哪里還需要后勤輜重,搶齊人的糧食就行了!再者說了,我不信齊軍有膽量主動出城,在野外與我軍決戰。”
拔度微諷道:“其一,齊軍可以堅壁清野,讓你根本找不到足夠供應大軍的補給。其二,齊國邊軍可不是燕國那些廢物,你若孤軍深入,人家難道沒有膽量圍殺你?別忘了,兩年前的雷澤之戰!”
術不列語塞,他倒不是擔心不遠處的謀良虎羞愧,而是沒有絕對的把握駁斥拔度。
稍稍沉默之后,他面色不善地問道:“那依你之見,我軍只能強攻定風道?還是轉攻清流關?”
拔度搖頭道:“我沒有這樣說,總之冒然進入雷澤平原不是良策!”
兩人再度爭執起來,旁邊的幾名武將亦紛紛加入,好在他們都懂得規矩,哪怕聲音再大也沒有鬧起來。
慶聿忠望安靜地站著,并未參與在景軍內部十分常見的議策爭吵,他只是崇敬地看著前方負手而立的中年男人。
一聲輕咳之后,所有的吵鬧聲立刻消失。
慶聿恭緩緩道:“我帶著你們去看過寶臺山、定風道和清流關,以及遠處的雷澤平原,但是看來收獲不多。”
眾人不禁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