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九嫣然一笑,將一個酒壇推到陸沉面前,然后解釋道:“我不是一個很喜歡離別時發愁的人,想著你應該要準備回去了,不如趁著現在你我都比較清閑又沒人打擾,簡單為伱踐行,免得到時候又沒有這個興致。”
陸沉接過酒壇,點頭道:“此言有理。”
洛九九給自己面前的杯子斟滿酒,順勢問道:“何時動身啟程?”
陸沉答道:“等令尊回來之后,我和令尊以及各部頭人歃血為盟,簽訂沙州和大齊的和平盟約,然后便得啟程返回。”
此言一出,房中登時陷入安靜。
洛九九雙手捧著杯子,一口口品著美酒,猶如品茶一般。
柔和燭光的照耀下,她白皙的臉頰上泛著淡淡的粉色。
這段時間以來,陸沉偶爾也會感覺到為難,根源便在于洛九九已經明白無誤地袒露心跡,但他始終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復。
姑且不論他已經確定的婚事,隨著大齊和沙州正式成為兄弟之盟,洛九九也順理成章變成沙州之主的長女,總不能讓她跑到幾千里外的齊國給人當妾室。退一萬步說,就算洛九九不在意名分,她能丟下父母親人遠離生于斯長于斯的故土嗎?
至于陸沉對她的觀感,經歷過這些事情之后,他的確很欣賞洛九九敢愛敢恨的性情和勇于擔當的魄力,以及在尋常男子身上都不容易看到的豪邁氣概。
如果說林溪是怡然自得的清雅芙蓉,厲冰雪是孤芳自賞的天山雪蓮,王初瓏是端莊大氣的名門牡丹,那么洛九九就是一株生長在山野之間的蘭花,永遠向上,永遠開朗,擁有極其茁壯旺盛的生命力。
拋開那些所謂大局的影響,單單只論對她的直觀印象,陸沉就很難不喜歡。
一念及此,他將杯中酒緩緩飲盡。
洛九九見狀莞爾道:“既然酒量不佳就慢些喝,萬一醉了可怎么辦呢?”
“醉了就睡,反正在洛姑娘的地盤上不會有什么危險。”
陸沉意有所指,洛九九自然能聽得出來。
她想起先前兩人之間的玩笑話,不由得點頭道:“也對。”
陸沉提壺斟酒,然后緩緩道:“洛姑娘,其實——”
這次洛九九卻打斷了他的話頭:“阿爸帶著恒山去了鐵陽部的高坪寨,過兩天就會回來,你知道我為何要留在寨子里,不陪著阿爸去處理那些事情嗎?”
陸沉靜靜地看著她。
洛九九繼續說道:“阿爸起初想帶我去,讓恒山留在黑水寨,但是我勸他不要這樣做。雖然恒山年紀還小,但他將來要繼承阿爸的事業,所以要早點讓他拋頭露面,早點學會跟人打交道。如今侯玉的仇報了,沙州也平息內亂,我不想再繼續承擔那些職責,我想……我想過一過自己的生活。”
陸沉溫言道:“你這樣想是對的,之前你一直給自己肩膀上添加太多的壓力,是該放松一下。”
洛九九舉杯相敬,微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自從那天在祖屋外面我說了實話,你就一直苦惱于如何答復我。你給不了我正室的名分,而且你已經定了婚事,還是同時迎娶兩位妻子。其實這些一點都不重要,對于我來說,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不需要摻雜別的考慮。長大之后,我想過將來要找一個怎樣的夫君,始終想不出一個具體的標準,直到在齊國京城見到你,我心里那個模糊的輪廓終于有了清晰的面龐。”
美人當前,溫言軟語。
陸沉飲下杯中酒,坦然道:“說實話我有些惶恐。”
洛九九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提著酒壺,悠然道:“惶恐?想不到你會有這種感覺,不過這樣也好,起碼我能確認你不是一個始亂終棄的人。”
這話就有些意思了。
陸沉委婉地說道:“洛姑娘,何曾及亂?”
洛九九笑道:“這是在夸你呢。陸沉,對我說說你的故事吧。”
這又是一個很漫長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