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能來?”
他將冒著熱氣的茶碗放下,指著旁邊的凳子說道:“坐。”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將斧頭放下,畢恭畢敬地大禮參拜道:“臣拜見太子殿下!”
他下意識地吞咽著唾沫,轉頭望去,只見天子身著常服緩步邁入,與半年前相比明顯瘦了不少,臉色瞧著也不太好。
李端向屋內走去,李宗簡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所以大皇子和二皇子縱然有缺點,本質上并未走偏,這得益于李端當年對他們的教導。
對于李宗簡的回答,李端其實壓根不信,這個幼子之所以拒絕寧元福等人的邀請,主要是因為他能看出來那些人毫無勝算可言。
李宗簡面色微白,顫聲道:“父皇,兒臣不想死。”
年輕人便是被褫奪親王之爵的三皇子李宗簡,他如今的爵位是宗室之中最低等的奉國中尉。
李宗簡連忙解釋道:“父皇,兒臣的衣食起居沒有受到任何苛待,只是兒臣想活動活動身體,所以主動跟這里管事的人商量,有些活計兒臣可以自己做。”
雖然李端沒有說得很透徹,但是以李宗簡對他的了解,除非是已經感知到生命的流逝無可扭轉,否則他絕對不會表露出這種難以言說的垂暮之氣。
李端摩挲著茶盞,緩緩道:“朕在今日來秋山巷之前,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找個由頭殺了你。讓你活下去,將來未必不會變成大齊的隱患,但是前面的事情已經了結,這段時間你表現得很溫順,強行殺你似乎是不教而誅。世人常說虎毒不食子,也有人說天家無親情,你覺得朕應該相信哪句話?”
“起來吧。”
李端忽地笑了起來。
李端似乎很清楚這個幼子的想法,平靜地問道:“那一晚為何要拒絕寧元福?”
一股憤懣和悲涼的情緒填滿李宗簡的內心。
年輕人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個平和的聲音。
李端抬眼望著他,沉默了一段時間。
李端定定地看著他,道:“不想死?”
李端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明知道她不希望看到你對老大動手,也不希望你將許家拖進深淵,但你依然栽贓嫁禍給老大,又讓許家的人去刺殺陸沉。現在許家已經連富貴都守不住,死了很多人,這是他們插手朝局必須付出的代價,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原本這種絕望的情緒會一直籠罩著他,直到今日父皇的突然到來,讓他忍不住生出一絲絲希冀。
李端低頭望去,茶葉很普通,和宮中的貢品相比猶如云泥之別,頂多只是多了一些澀味而已,毫無清香可言。
這十年里他既要和江南世族周旋,又要扶持邊軍應對強敵,還要在不驚動門閥的前提下發展屬于自己的心腹力量,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絞盡腦汁,他的身體也是因為這種極度操勞慢慢被拖垮。
很多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李宗簡轉身跪行數步,臉上浮現一抹哀色。
“兒臣恭送父皇。”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