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又綠江南岸,人間生機勃勃。
永嘉城里的氣氛卻顯得十分凝重。
天子停朝已經月余,雖然有群臣輔佐太子監國,朝廷的運轉沒有出現問題,但是京城官民無不牽掛著天子的身體。
京城內外的各大寺廟,為天子祈福的長明燈不計其數,然而宮中始終沒有傳出好消息,這讓所有人的心情愈發沉郁。
皇城之內,難見笑顏。
尤其是天子所在的文和殿,無論前來探視的后宮嬪妃還是日常侍奉的宮女內監,每個人眼中的傷感都難以掩飾。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李端的身體消瘦得很厲害,這位原本就不算昂藏魁梧的大齊天子躺在榻上,兩邊臉頰深深凹陷,病痛的摧殘讓他每天只有兩三個時辰處于清醒的狀態。
太子李宗本得到允許之后走進內殿,抬眼看向病榻上的天子,縱然每天都會來請安數次,他的心情依然很沉重。
“參見父皇。”
李宗本壓下心中愁緒,上前恭敬行禮。
李端眨了眨眼。
李宗本繼續說道:“父皇,方才收到永定侯張旭送來的軍報,我朝大軍在鷓鴣山一帶擊潰南詔軍先鋒三萬余人,敵軍敗退百余里。張旭請示,是否繼續向南挺近,徹底平定西南邊境。”
如今江北戰局復雜難明,還好南邊傳來捷報,李宗本一刻都不敢拖延便入宮稟報,希望這個好消息能讓天子寬心。
當然,這個捷報也早在大齊君臣的預料之中。
南詔雖然不算蕞爾小國,但是武備一直松弛,所謂的十萬大軍里面,真正的披甲兵卒不足三成。
張旭畢竟做過幾年的太平州大都督,對南詔的情況很了解,所以一戰就將對方的主力擊垮,接下來如果要順勢進逼南詔境內也很有信心。
李端思忖片刻問道:“兩位宰相是何意見?”
李宗本答道:“稟父皇,左相建言暫時停下,南詔土地貧瘠距離遙遠,舉兵南下收益甚微,即便是為了震懾宵小,現在也不是合適的時機,右相附議此論。”
倘若現在江北安定,大齊未嘗不能一戰打殘南詔的國本,以此免除后患,但是現在江北局勢未定,繼續兩頭作戰顯然不太穩健。
李端只是身體每況愈下,思維并不遲鈍,當即應允道:“便依此論。”
李宗本應道:“兒臣遵旨。”
殿內陷入安靜。
片刻過后,李端輕聲道:“江北……”
李宗本接過話頭:“稟父皇,江北暫無消息傳回。先前山陽侯陸沉在靖州東線取得兩場勝利,榮國公蕭望之隨即決意領兵西進,懷安郡公厲天潤坐鎮雍丘抵擋慶聿恭率領的景軍主力,目前尚無更進一步的回報。”
李端緩緩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朕將江北托付給他們三人,朝廷只需要做好后勤供應,切不可對他們的決定指手畫腳。”
李宗本垂首道:“是,父皇。”
李端又道:“將來你即位之后,你打算如何安排他們三人?”
李宗本心中一震。
他即位的前提是天子駕崩,雖然他知道天子的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但從來不敢去想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