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朝,大都。
“常山郡王奉圣意領兵南下雍丘,預判南齊蕭望之將會率淮州軍西進抄截,故而在燕國鹿吳山一帶,以忠義軍騎兵、效節軍、牢城軍、防城軍設伏。三月初九,蕭望之果然率四萬淮州軍進入伏擊圈,隨即退守鹿吳山下。彼時常山郡王已經率部攻破雍丘北城,敵軍援兵涌向雍丘,南齊淮州軍孤軍深入,已至絕境。”
上書房內,主奏司提領田玨像往常一樣面色木訥,語調平緩地陳述著南方的戰局。
數位重臣安靜地聽著。
除了尚書令趙思文這位唯一的文臣,余下幾位都是位高權重的景廉貴族武勛,以北院元帥撒改為首。
御案之后,景帝的視線停留在那份來自南方的密折上,目光深邃且沉靜。
田玨繼續說道:“南齊陸沉率靖州東線援兵至淅川一帶,此舉實為假象,他親領兩萬余精銳騎步北上馳援鹿吳山。此戰我軍落敗,效節軍兩萬人全軍覆沒,蒲察等將領率敗兵一路退往雍丘方向,南齊大軍緊隨其后窮追不舍。”
眾人震驚。
這樣一場大敗來得太過突然,尤其是效節軍兩萬人被殲滅,帶給他們的沖擊極其嚴重,可謂人人肅然。
此番景朝三十萬大軍南下,包括南院元帥慶聿恭所領之夏山軍和防城軍,夾谷氏善陽所領之定白軍,后續天子又派出忠義軍、長勝軍、效節軍、牢城軍合計六萬兵馬,可謂兵強馬壯勢在必得。
前期景軍的進展很順利,壓制住南齊靖州軍,并且在慶聿恭的親自指揮下,順利奪回定州北部。
轉折點在于南齊厲天潤出人意料地攻占雍丘,景帝一道圣旨頒下,慶聿恭只能親率主力南下,由此雙方進入短兵相接的狀態。
田玨又將鹿吳山之戰的細節講了一遍,聽得幾位重臣無不眉頭緊鎖。
撒改面色沉郁,他本來想借這個機會攻訐慶聿恭,聽完田玨的敘述之后立刻醒悟過來,鹿吳山之戰還真怪不到慶聿恭頭上。
天子讓慶聿恭奪回雍丘,他沒有抗命并且做了周全的準備。
他對齊軍的動向判斷很準確,忠義軍等部也確實在鹿吳山下困住蕭望之率領的淮州軍,哪怕最后陸沉率領的援兵打亂了景軍的計劃,并不代表景軍就沒有一戰之力。
細究當時戰場的情況,景軍總兵力有六萬余人,齊軍淮州軍加上援兵也是六萬多人,雙方并不存在絕對的差距。
景軍落敗的根源在于主將的錯誤判斷,先期輕敵的忠義騎兵主將蒲察,關鍵時刻踏進蕭望之所設陷阱的效節軍主將撒合烈,這兩人和慶聿恭沒有直接關聯,他們都是景帝親手提拔起來的心腹將領。
說到底,景帝派出去的幾位大將并非南齊蕭望之和陸沉的對手。
想清楚這個問題之后,撒改不禁抬頭看向御案后的天子。
景帝依舊面無表情,讓下方的臣子無法辨明他的心情。
一片寂然之中,他將面前那份密折合上,緩緩道:“這是慶聿恭的飛書急報,我朝大軍在雍丘城外困住南齊京軍,厲天潤率部棄城而出,將那支京軍救了出去,然后一路往南撤退。慶聿恭命人追擊十余里,此戰共斬獲敵軍首級四千有余,同時奪回了雍丘城。”
幾位重臣的表情稍稍松緩。
鹿吳山下折損效節軍兩萬步卒,雍丘城外斬首敵軍四千余,兩相比較之下景軍顯然吃了大虧。
但是戰場局勢不能單純以傷亡來論,雍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慶聿恭能夠拿回這個戰略要沖,不負天子對他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