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青微露不解:“沒錯?”
陸沉道:“他加封魏國公,又封賞我郡公之爵,這有什么錯處?犒賞三軍本就是朝廷必須要做的事情,此事又不可能繞過魏國公、榮國公和我。如果他只字不提,世人會如何看待朝廷這般苛刻?從臣子的角度來看,這樣一個賞罰分明、慷慨大方的君上才值得報效,不是嗎?”
蘇云青一怔,隨即失笑道:“也有道理。”
陸沉嘴角微微勾起,繼續說道:“至于這種封賞會將我捧得抬高,會導致我被架在火堆上遭受文武百官的審視,這和陛下有什么關系?”
蘇云青遲疑道:“但是這樣會引起你的反感,因為你不想太早進入這種處境。”
“這不重要。”
陸沉搖了搖頭,繼而道:“陛下恩賞郡公之爵,又沒有削弱我的軍權,并且允許我自行組建定州都督府,這是何等的信任和器重?倘若我因此心生不滿,全天下的有識之士都會問一句,你陸沉如此貪婪究竟想要什么?在這種局勢下,你說我敢有任何不滿嗎?我敢成為眾矢之的嗎?”
蘇云青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陸沉又道:“再者,陛下心里很清楚,他不是先帝,和我沒有太深的交情,我對他不會像對他先帝那般忠心不易,他心里自然會有些忐忑,所以才用這種手段將我架起來。君臣之道,大義名分,我們這位年輕的陛下運用得很純熟。其實他如果不這么急切,我和厲叔、蕭叔依舊會像對待先帝那樣對待他。”
蘇云青不禁感嘆道:“或許他只是在擔心,畢竟人心難測。”
“這句話沒錯,但是我也通過今日朝會上的風波確定一件事。”
陸沉眼中泛起銳利之意,一字字道:“陛下有心疾。”
蘇云青雙眼微瞇,作為浸淫在人心鬼蜮一輩子的織經司高官,他完全能理解心疾這兩個字的意義。
沉默片刻之后,他輕聲問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坦白講,原本我只是想送先帝最后一程,然后就北上執掌邊軍,繼續完成先帝的遺愿,爭取早日還于舊都收復故土。在這個基礎上,其實我不太在意中樞那些人如何爭權奪利。只要他們不影響到邊軍的實力,不將手伸到江北,只在江南地界爭斗,我愿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陸沉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輕嘆道:“但是這需要一個前提,那便是陛下像先帝一樣不偏不倚,心里裝著邊軍二十萬將士。如今看來,我們這位年輕的陛下有很多想法,而且具備達成目的的手腕,所以我需要有個人在他身邊,可以提前察覺他的謀算。”
這個人選毋庸置疑,蘇云青很快就領會陸沉以隱秘手段召他前來的緣由。
只不過他的神情略顯嚴肅,問道:“你覺得陛下會對秦大人下手?”
“下手這個詞有些重了,陛下不至于此。”
陸沉稍稍沉默,輕聲道:“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已經在宮里著手此事,朝堂和軍中他暫時不會也不敢擅動,但是他不會完全信任秦提舉。對于任何一位帝王來說,像織經司這樣的衙門豈能不握在手心里?”
蘇云青點頭道:“的確。”
陸沉抬眼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所以你要一點點靠向陛下,假如有一天他真的打算讓秦提舉回家養老,接手織經司的那個人必須是你。”
蘇云青沒有絲毫猶豫,凜然道:“放心,我能辦到。”
陸沉舉起茶盞,兩人遙遙相碰。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