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國喪期間需禁酒樂,天子自當作為表率。
偏廳內除了他們二人,便只有苑玉吉在天子身側負責侍候。
李宗簡緩緩開口道:“不知陛下召罪臣前來有何訓誡?”
“上次匆匆一見,沒有與你多聊幾句,后面也沒有合適的機會。”
李宗本眼神沉靜,淡然道:“今天正好有些空閑,你又在不遠的地方,所以想著不妨見上一面。”
李宗簡恭敬地說道:“多謝陛下開恩,允許罪臣參加先皇出殯之禮。”
“不必謝朕,這是太后的懿旨。既然太后想讓你為先皇送行,朕怎能違逆她老人家的心意?”
李宗本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雙眼始終停留在李宗簡的臉上。
李宗簡忽地輕嘆一聲,繼而道:“陛下容稟,母后此舉確實考慮不太周全,罪臣現今之處境皆是咎由自取,哪怕因此不能送先皇最后一程,這也是罪臣應得的懲罰。罪臣知道,陛下或許認為罪臣不太老實,但是還請陛下明鑒,罪臣在秋山巷一直與外面隔絕開來,沒有任何可能慫恿母后行事。”
這個解釋略顯直白,不似他過往的風格。
李宗本不置可否,抬手指著桌上的素菜說道:“不必緊張,先填飽肚子。”
李宗簡便拿起筷子,他才剛剛向前伸去,便聽李宗本說道:“其實你可能不知道,那些年朕非常羨慕你。”
“羨慕?”
李宗簡的動作停滯,又緩緩收了回來。
李宗本淡淡道:“沒錯,很羨慕。雖然你習慣在先皇面前裝模作樣,雖然你總是利用大哥的單純耍手段,雖然你的這些盤算并不高明,至少先皇和我看得很清楚,但是因為太后對伱的偏愛,你總是能夠全身而退。不論你做了多少錯事都不會受到很嚴厲的懲罰,如果不是你走火入魔對陸沉下手,我真不知道如何才能讓先皇下定決心。”
從一開始的朕到如今的我,對方自稱的轉變并未讓李宗簡放松,相反他的表情愈發沉肅。
他將手中的筷子放回原處,沉默片刻之后,面無表情地說道:“陛下,如果這樣可以排解您心中的積郁,這是罪臣的榮幸。”
“是不是覺得我故意在你面前逞威風?”
李宗本雙眼微瞇,幽幽道:“不知三弟是否還記得一個名叫蕓娘的女子?”
李宗簡眼神茫然。
“看來你近來記性不太好。也罷,我就幫你回憶一下。”
李宗本摩挲著手中的茶盞,不緊不慢地說道:“去年暮春時節,西城有一位賈姓富商報官,他的妻子名叫蕓娘者忽然失蹤,生死不知。永嘉府派了差役查找,最終還是一無所獲,只能草草結案。實際上在這富商報官之前,蕓娘便已香消玉殞。她死在西城一座神秘的宅院內,死因是被人活活掐死。”
說到這兒,李宗本裝若無意地看著李宗簡的雙手,道:“三弟,可還記得你當時用了多大的力氣?”
李宗簡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幅畫面。
那個身段柔軟姿容姣好性情怯弱的女子,拼命地掙扎著,試圖推開他掐住她喉嚨的雙手,卻被他牢牢壓制在身下。
她姣好的面容越來越猙獰,雙眼泛起通紅的血色,猶如厲鬼一般。
“撲通”一聲,李宗簡從座椅上滑落,順勢跪倒在地,倉惶道:“求陛下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