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苑玉吉之外,其他宮人皆在外間肅立。
從大半年前監國開始,李宗本與這位中年男人的接觸日益增多,尤其是先帝駕崩之后,在禮部尚書謝珍年邁的前提下,對方身為禮部左侍郎肩負著國喪儀程的重任,入宮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但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李宗本對他并無特別的關注。
因為他是左相李道彥的長子,沒人能夠忽略那位老相爺的光芒,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長子身上。
直到昨日與三皇子李宗簡一場談話,李宗本從記憶中翻找出某處古怪的細節,一些疑惑豁然開解。
所以他以詢問國喪手尾的名義將李適之召入宮中,第一次近距離仔細地觀察。
其人確有乃父之風,清貴儒雅之氣渾然天成,尤其是那股沉穩內斂的氣質,在面圣時顯露無疑。
李適之入宮前并不知道天子的用意,但是他眼下已經隱約察覺到幾分端倪,故而愈發鎮定自若。
李宗本終于開口:“李侍郎。”
李適之垂首道:“臣在。”
李宗本平和地說道:“前些時日謝尚書私下與朕說,他年老體衰漸感乏力,有意辭去禮部尚書一職歸鄉養老。你身為禮部左侍郎,乃是謝尚書之下實權最重者,朕想聽聽你對此事的意見。”
李適之稍作思忖,不急不緩地應道:“回陛下,臣不敢妄議上官。不過陛下相詢,臣更不敢敷衍以對。謝尚書時年六十二歲,或許確有力不從心之時,然而臣不能建言陛下允準謝尚書請辭。”
李宗本問道:“為何?”
李適之答道:“回陛下,家父比之謝尚書還要年長三歲。”
李宗本微微一怔,隨即失笑道:“言之有理。”
其實他這個問題很不好回答,因為謝珍是李適之的頂頭上司,換句話說就是他在官場上最大的阻礙。
如果李適之認為謝珍這種老東西該早點讓路,自然會顯得極其愚蠢,可若是他堅定地幫謝珍說話,未免又太過虛偽。
閉口不言更不可能,他唯有將自己的老父親搬出來,既合情合理又不至于墮入天子的言語陷阱。
李宗本看著此人不卑不亢的神態,愈發覺得順眼,于是更進一步說道:“先皇在時,謝尚書便有乞骸骨之意,只是因為朝中有連續不斷的大事,先皇和朕都沒有同意他請辭。這一次他的態度頗為堅決,朕也不好繼續強留,準備允準他歸鄉養老。謝尚書走后,朕屬意推舉你為禮部尚書,不知你是否愿意替朕分憂?”
這一次李適之沒有繼續拿左相當擋箭牌,只見他躬身一禮,坦然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此乃人臣所為也。”
“平身。”
李宗本眼露欣慰之意,看著這個中年男人神色泰然的面龐,由衷地感慨道:“李相后繼有人。”
李適之垂首低眉,神態愈發恭敬和謙卑。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