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勢。
既和他如今的爵位與官職有關,也因為他在戰場上殺了太多人。
殺氣是一種很玄妙的存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編撰出來的說法,但是從死人堆里爬起來的人物,多多少少都會帶著幾分凜冽的氣勢,再加上他的身份鑄就的光環,難免會令很多人仰視。
至于他的年紀大小,其實已經不太重要。
陸沉望著少女攥在一起的雙手,道:“你這么害怕,以后不敢靠近我了吧?”
宋佩眼神一慌,立刻抬頭道:“當然不會,婢子得負責照顧好公爺。”
“那不就結了?我又不會吃了你。以前怎樣,將來還是怎樣。”
陸沉灑然一笑,語氣依舊溫和。
宋佩暗暗松了口氣,乖巧地點頭道:“是。”
陸沉知道這個少女很有自己的想法,便沒有刻意寬慰,只同她聊起這一年多來,家中發生的事情。
宋佩的情緒愈發安定,從食盒中取出點心,陪陸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時間在兩人的談話中靜悄悄地流逝著。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放緩速度,外面傳來陸伍帶著歉意的聲音:“公爺,到城外了,老爺和府尊大人就在前方等候。”
“老頭子真是……”
陸沉無奈一笑,隨即叮囑宋佩留在車內,便起身走下馬車。
映入眼簾的是不遠處巍峨的廣陵南門,還有兩位并肩站立的中年男人。
陸沉大步向前,走到那個略顯富態的中年男人身前,在另外一人、陸家仆役、三百親兵和很多路人的注視之下,推金山倒玉柱,雙膝跪地,大禮參拜道:“給父親大人請安。”
陸通上前攙扶著他的雙臂,將他拉了起來,然后從上到下細細打量著,確定他身上沒有任何不妥,眼中泛起濃烈的情緒,微微顫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陸沉垂首道:“兒子不孝,讓父親操心了。”
陸通搖搖頭,堅定地說道:“你很好,很孝順,為父以你為榮。”
旁邊站著的中年男人便是廣陵知府詹徽,只見他滿面感慨,心中暗暗嘆道:“這位以弱冠之齡功封郡公,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羨慕陸兄。”
那邊陸通按下心中涌動的思緒,放緩語氣道:“來見過詹府尊。”
詹徽當然不會傻乎乎地等陸沉來行禮,他向前一步,躬身一禮道:“下官拜見公爺。”
陸沉平和地說道:“府尊不必多禮。”
所謂國法大于家法,詹徽雖是四品知府,在堂堂郡公面前不值一提,陸沉喊他一聲“府尊”,已經是看在陸通的面子上。
詹徽對此心知肚明,而且不會有半點不適,相反頗為受寵若驚,隨即恭敬地說道:“好教公爺知曉,城內鄉紳士族聽聞公爺返鄉,便找到下官想為公爺接風洗塵。下官知道公爺不喜排場,然則又難推卻鄉鄰的拳拳之意,只好厚顏請示公爺,以作定奪。”
陸沉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陸通從容地說道:“廣陵就是他的家,即便他現在是陛下親封的郡公,這一點始終不會改變。鄉親們的好意陸家心領了,只不過他現在要忙于準備婚事,酒宴便免了。等他大婚之日,請鄉親們過府飲一杯喜酒,還請府尊代為轉達。”
詹徽要的就是這句話,笑吟吟地行禮告退,不打攪這對父子久別重逢。
馬車再度駛動,這一次陸通沒有再拉著陸沉走街過巷,而是老老實實地坐在馬車里。
聽到陸沉對此事的好奇,陸通笑道:“那時候你只是淮州都督府一個小小的都尉,雖然算得上嶄露頭角,卻也不會有太多人關注,為父當然樂意顯擺一二。如今你是什么身份?城里這大半年出現很多陌生面孔,顯然都是沖著伱來的。再者你手中權柄太大,不知有多少人想來攀附你的大腿,縱然你不會被這些蒼蠅影響判斷,難免會覺得很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