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她絕對相信丈夫的眼光,但其實她也無法完全摒棄齊軍這幾年勝績的影響,畢竟景軍幾乎沒有贏過,她覺得大齊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勝算。
陸沉耐心地解釋道“真正說起來,我軍和敵軍正面交手只有雍丘之戰,而這場大戰涉及的因素實在太多,不光有先帝和我朝文武齊心協力,也有景國皇帝和慶聿恭之間的爭斗,以及令叔父在河洛的驚天一擊,京軍數萬將士跋涉數千里轉道沙州的奇兵突襲,種種優勢交織在一起,我們才能取得最后的勝利。”
“這一戰已經打醒了景軍將領,之前厲姑娘在靖州北邊陷入困境就是明證。更重要的是,我從來不相信景帝會自斷根基,或許他會打壓慶聿恭,卻絕對不會逼得慶聿恭走投無路。”
“只不過……就算我和許佐將這些顧慮掰開了揉碎了講給南邊的那些人聽,他們也只會相信自己的判斷。說不定,李宗本還以為我是不愿麾下將士有任何損失,打著擁兵自重的算盤。”
“還有一點,李宗本和韓忠杰等人不斷試探和架空蕭叔,又決定將我排除在此戰之外,無非是想削弱我在軍中的威望,最好是能樹立起一個新的山頭,從而能和我分庭抗禮。”
“呵呵。”
說到這兒,陸沉眉眼間泛起厭倦之色。
王初瓏想了想,有些擔憂地說道“夫君,這樣說來,恐怕天子那封密旨還有一層意圖。”
“你說。”
“夫君力諫天子暫緩北伐,最后天子肯定會任命他人為大軍主帥,倘若戰事進展順利還好,萬一西線大軍陷入危局,到時候夫君要怎么辦呢?朝中大臣多半會建言天子,讓夫君率定州軍西出救援。”
陸沉雙眼微瞇,右手拇指和食指緊緊捏在一起。
以他對江南君臣幾人的了解,王初瓏的預判絕對會成為現實。
所謂功勞沒伱的份,救難你得來。
王初瓏繼續說道“一旦西線大軍有危險,夫君要是袖手旁觀置之不理,恐怕會真正打擊到你在江北軍民心中的威望。所謂人言如刀,絕大多數人并不清楚這里面的糾葛,他們只知道一心想要收復故土的陸大都督在掌權之后變得保守,又在同袍陷入陷阱的時候無動于衷,這樣一來,夫君將會百口莫辯。”
這一次陸沉沒有思考太久,平靜地說道“如果真出現那樣的情況,不需要江南那些人算計和逼迫,我依然會領兵救援。”
王初瓏不禁怔住。
設身處地一想,明知道這一戰是朝中君臣好大喜功,又被他們百般提防和猜忌,最后卻要給他們收拾一個爛攤子,恐怕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心甘情愿。
望著妻子懵懵的神情,陸沉忽然覺得心情好了一些,微笑道“我不是圣人。”
“那夫君為何要……”
“因為通過這一年來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已經對南邊那幾位徹底失望。如果不是不想讓北邊的景廉人撿便宜,我說不定早就甩手了,他們的死活與我何干?”
陸沉握著她的手掌,淡淡道“那一次奇襲河洛,我讓宋世飛和段作章從此堅定地跟著我走,打下我在定州都督府的根基。雍丘之戰,我得到更多將士的跟隨,因為他們知道我不會舍棄他們,跟著我至少不會糊里糊涂地死在戰場上。既然李宗本和韓忠杰一意孤行,那么此戰過后,江北軍權便和他們再無任何關系。”
王初瓏豁然開朗。
陸沉低聲道“當然,我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一出手就反敗為勝,我只能盡量保住西線大軍的骨架和火種。最重要的是,我要讓南邊那些人明白,他們能做的就是打理好江南各地,打仗的事情和他們無關。”
王初瓏眼波流轉,思忖片刻后說道“夫君,我覺得這件事其實可以做得更完美一些。”
“夫人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