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軍的策略說穿了并不復雜,他們從軍中選出身手矯健、武功高強的勇士,至少耗費大半年的時間,硬是將飛鳥關附近的地形摸清楚,一點點打通兩側的阻礙,用這種水磨功夫建立繞到飛鳥關側面的路線。
然后用主力正面強攻,奇兵側面突襲,僅僅用了兩天時間便攻破飛鳥關。
洛九九不禁聽得心中發寒。
這一戰看似簡單,仿佛景軍很輕易就打下了飛鳥關,但是對方前期所做的準備十分恐怖。
光是在十萬大山之中登山過河、逐步建立補給點、尋找繞行的路線,這就是一項極其繁重且艱難的任務。
換句話說,景軍在大半年甚至是更早之前,便不惜耗費無窮無盡的人力,只為拿下那座雄關。
倘若景軍只為圖謀沙州,這樣的代價顯然得不償失,畢竟沙州民生疲敝,沒有值得景軍覬覦的財富,但他們顯然不光是為了拿下沙州,而是看得更加長遠。
洛九九擔憂地問道“阿爹,現在景軍攻到哪里了?”
洛耀宗回道“景軍打下飛鳥關之后,只往前推進了五十余里便止步不前。”
這個時候洛九九終于明白,為何飛鳥關已經失陷,但是各位頭人只是神情略顯凝重,卻談不上如何緊張,所以他們才能安心坐在這里商談。
因為景軍的目的很明顯,他們接下來不會往南進逼沙州,而是要轉道向東,沿著衡江南岸逐漸開闊平整的地形一路挺近,直逼齊國靖州的腹地。
洛九九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對眾人說道“各位叔伯,我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景軍占據著飛鳥關。”
“咳咳。”
素來疼愛洛九九的那巖清了清嗓子,繼而道“九九,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對景廉人卑躬屈膝,但如今對方兵力強盛,越過飛鳥關的兵馬源源不斷,沙州人丁稀少,硬拼實在不太合適。”
洛九九不禁蹙起眉尖。
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宗老林山說道“洛姑娘,景軍主帥南勇派人通告,這一次他們只是暫借飛鳥關不會久駐。”
洛九九只覺不敢置信,沉聲道“宗老,難道你信景廉人的鬼話?”
林山面上有些尷尬,隨即勉強笑道“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景廉人的敵人是齊國又非沙州,他們也沒有必要和沙州死磕到底。退一萬步說,景國皇帝富有天下,他哪里看得上沙州這塊貧瘠之地?這一次景軍的敵人是齊人,他們如今的動靜也能說明這一點。雖說這幾年沙州和齊國不再敵對,但是我們有必要給齊人賣命嗎?別忘了當年死在燕子嶺的八千兒郎。”
洛九九長身而起,凜然道“那在飛鳥關戰死的族人呢?他們是不是沙州兒郎?我們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景廉人的屠刀下,卻不幫他們報仇?!”
“九九,不得放肆。”
洛耀宗微微抬高語調,沒有去看滿面失望的長女,反而對很不自在的林山溫言道“宗老說得沒錯,眼下齊景廝殺正酣,沙州可以暫時置身事外,看一看局勢變化再做定奪。”
林山不禁笑道“首領英明。齊國也好景國也罷,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就讓他們殺個血流成河又如何?當然,如果景廉人打著一直占據飛鳥關的主意,我們沙州人肯定不會坐視,畢竟從南邊攻過去遠比從北邊奪關容易。”
旁邊有一些人頻頻點頭,顯然林山的態度可以代表一部分沙州人的真實想法。
“那便這樣,不過諸位還是要多加戒備,景廉人確實沒有多少誠信可言。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繼續往南推進。”
洛耀宗終究是沙州之主,眾人至少在明面上要有足夠的尊重,因此無人置喙。
眾人離去之后,祖屋正堂變得空曠且靜謐,洛恒山望著姐姐的臉色,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