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望之看著這位一身清正之氣的文官,耐心地解釋道:“胡尚書不熟悉邊疆軍事,不知戰場上欺騙敵人的難度。我方才已經說過,即便我朝邊軍嘗試北進,只要沒有真正威脅到河洛城防,景帝都能置之不理。大軍運動絕非兒戲,想要靠假象唬住北邊那些敵人,這種可能性太小。到最后便是景軍不為所動,而我朝勞民傷財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胡景文神情平淡,點頭道:“下官確實不懂軍事,但是朝廷行事總得顧及后果。如果這次我朝不理會代國的求援,代國肯定擋不住景國的強攻,最后我朝不僅會失去這個盟友,還會造成很惡劣的影響。下官試舉一例,沙州七部看到代國的下場,是否還會像以前真心與我朝結盟?”
“會。”
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
胡景文循聲望去,不解地問道:“秦國公緣何如此篤定?”
陸沉坦然道:“我去過沙州,促成大齊和沙州重修盟約,只要我朝不做出直接傷害沙州人的舉動,我擔保沙州不會左右搖擺。”
他依舊沒有說明原因,但是既然他在朝堂上做出保證,胡景文也就不好繼續質疑。
李宗本見狀便問道:“陸卿家如何看待此事?”
陸沉冷靜地說道:“回陛下,臣贊成榮國公的看法。”
李宗本雙眼微瞇,緩緩道:“難道真要朕背信棄義?”
陸沉抬頭望著他,不慌不忙地說道:“陛下言重了。臣認為可以讓定州軍做出前壓的態勢,以此吸引景軍的注意,但是臣亦覺得此舉是隔靴搔癢,很難逼得景帝調軍南下。”
李宗本陷入沉默之中。
這世上很多事情都要考慮現實的制約,不是靠著奇謀妙計就能戲耍對手于股掌之中。
如今景軍的戰力未必強過大齊邊軍,問題在于對方依舊有兵力上的優勢,這就代表著景帝可以更加從容地分派兵馬。
靖州軍無力出動,大齊真正能對景軍造成威脅的只有定州軍,想要給景軍制造足夠的壓力,定州軍必須要用血肉之軀強攻景軍的防線,此外任何迂回和引誘都沒有用處。
景軍不是傻子,尤其是這幾年吃過太多的虧,在景帝決意要先收拾代國的前提下,他們必然會無視齊軍的所有動作,一心死守城池關隘。
齊軍得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逼得景帝放棄進攻代國?
“陛下,臣有本奏。”
一名武勛挺身而出。
李宗本抬眼望去,只見是京軍金吾大營主帥陳瀾鈺,于是溫言道:“說來。”
“臣認為兩位國公的看法都很有道理,限制我朝援助代國的關鍵之處在于不接壤。”
陳瀾鈺雖然在朝堂上發言的次數很少,但是從李宗本對他的態度就能看出來,這位出身淮州軍體系的武勛簡在帝心,只見他沉靜的視線掃過蕭望之,繼而道:“所以臣認為若想援助代國,或許可以另辟蹊徑,打通我朝和代國之間的隔閡。”
李宗本心中一動,略微提高語調:“你是說從沙州北上?”
陳瀾鈺應道:“陛下明見。臣曾經帶兵西進沙州然后北上,大致了解那里的地形。去年代國軍隊可以出其不意南下,攻破景軍的防線直抵飛鳥關北部,將那支景軍甕中捉鱉,如今我朝可以因循舊例,派兵北出飛鳥關打通一條道路,便可進入代國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