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母子二人終于可以聊一些相對輕松的話題。
約莫一炷香過后,李宗簡離開慈寧殿。
許太后起身走到長榻邊,雙眼微閉靠著軟枕。
不多時,旁邊響起非常輕緩的腳步聲。
“太后。”
來人正是許太后最信任的女官。
“你說,皇帝將宗簡放出來,是不是想找個機會殺了他?”
許太后緩緩睜開雙眼,幽深的眸子望著對方。
女官垂首低眉,緩緩道:“奴婢不敢妄言,但是只要奉國中尉循規蹈矩,想來沒人能對他不利,就算是陛下也得顧及天家和朝廷的體面。”
許太后微露譏諷,冷冷一笑:“呵呵。”
同一時間,仁德殿御書房內,苑玉吉來到李宗本身前,躬身道:“啟稟陛下,奉國中尉已經出宮,奴婢讓人送他回府。”
李宗本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翻著奏章,淡淡道:“太后心情如何?”
苑玉吉應道:“回陛下,太后與奉國中尉屏退宮人,密談了不短的時間,尚不清楚他們談話的內容。奉國中尉離去時神態正常并無不妥,而太后略顯黯然神傷,似有不舍之意。”
“半年才見一次,不舍也很正常。”
李宗本合上奏章,抬眼望著苑玉吉說道:“慈寧殿里除了那幾名女官,其他人逐漸換掉,平時也要用心盯著,朕不希望外面的流言蜚語打擾太后的清靜。”
“奴婢遵旨。”
“陸沉這幾天在府中做什么?”
“回陛下,秦國公遵照陛下的旨意閉門自省,連日來不曾出門半步,同時也沒有朝臣登門探望。”
李宗本微微頷首,視線落在左前方那封奏章上,心情忽然變得很舒暢。
那是陸沉的自省折子,亦是陸沉多年來第一次公開承認錯誤,雖說奏章里的少許詞句依舊顯得骨鯁,但是這對于李宗本來說已經是來之不易的成果。
京官們自從聽說秦國公低頭服軟,承認那日冒然離開朝會的舉動很不妥當,便停止繼續用彈劾奏章圍攻他。
“陸沉和厲冰雪的婚期還有二十來天,你親自準備兩份禮單,過幾天分別送去秦國公府和魏國公府,不妨將陣勢弄得大一些,讓全京城都知道此事。”
“奴婢遵旨。”
苑玉吉連忙應下。
李宗本這樣做其實不是打一巴掌給一顆糖。
按照前些天百官彈劾陸沉的陣勢,如果李宗本稍稍推波助瀾,絕對會比當初鐘乘遭遇的攻訐更加兇猛,到時候陸沉也就更加難以下臺。
李宗本讓苑玉吉送去那道申斥圣旨,又讓陸沉寫一封自省的折子,實則是幫陸沉度過這個難關。
李宗本就是要讓文武百官看清楚這一點,如今他又讓苑玉吉去準備大婚賀禮,等那一日他再以帝王之尊親臨婚禮現場,連續三重加恩之下,想必世人都會知道當今天子對秦國公的器重和恩寵。
等到那個時候,陸沉若不肯在某些事情上讓步,他如何面對舉世指摘?
一念及此,李宗本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
陸沉那道認錯自省的奏章在京中引起極大的反響,那些彈劾的官員對此非常滿意——他們本來就沒想過靠著這件事對陸沉喊打喊殺,其中相當一部分官員只是認為陸沉藐視朝堂,有違君臣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