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陸沉臉上浮現一抹濃重的鄙夷。
陸通思忖片刻,點頭道:“雖然這些只是你的推斷,但確實是最有可能的真相。”
“從他們最近這段時間的舉動也能反向印證。”
陸沉漠然一笑,然后說道:“李宗本為何執著于起復韓忠杰?他甚至不惜頒布罪己詔,在所有大齊子民面前承認自己的過錯,無非就是要幫韓忠杰攬責,從而減少重新啟用韓忠杰的阻力。李適之為何舍棄右相之位?他讓丁會頂替許佐,除了丁會愿意一心一意地盯著我,更重要的是通過此事換取薛南亭的支持,以便韓忠杰能夠接任兵部尚書,重新站在朝堂上。”
陸通緩緩道:“因為他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是。”
陸沉目光微冷,道:“這三人有一個共同的秘密,他們共同參與了謀害先帝竊取皇位,且每個人負責一部分,韓忠杰和李適之必然都會暗中留下一部分證據以自保。在這個前提下,他們不敢拋棄同伙,必須共享富貴,否則韓忠杰將他們做過的事情抖露出來,李宗本和李適之絕對無法保住自身。”
陸通凝望著他的雙眼,關切地問道:“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除了父親之外,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蕭叔和厲叔。”
陸沉神色沉靜,然后解釋道:“此事太過兇險,我不希望他們牽扯其中。一旦二李有所察覺,他們就會不顧一切撲殺知情者。”
陸通點頭贊同,又遲疑問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還沒有想好。”
陸沉坦誠相告,徐徐道:“雖然我和蕭叔將韓忠杰按在家中,但是此人對于京軍依然具備很深的影響力,無論是陳瀾鈺的金吾大營還是元行欽的驍勇大營,很多中堅將領都對韓家十分尊崇。李適之如今是江南門閥魁首,朝中各部衙都有他的親信,即便他在京察風波中損失不小,卻也沒有大傷元氣,至于李宗本……”
“禁軍。”
陸通簡明扼要地點出關鍵。
陸沉應道:“禁軍主帥沈玉來和我不是一路人,而且我懷疑他沒有掌握現在的禁軍。先帝在時,禁軍只有一萬人,那時候沈玉來應該可以做到全盤掌控,后來禁軍擴充至四軍五萬人,我覺得李宗本、韓忠杰和李適之往里面安插了很多親信,他們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如今哪怕薛南亭保持公允的立場,這三人在京城依然有絕對壓倒我的實力。”
“關鍵在于你沒有確鑿的證據。”
陸通輕聲一嘆,斟酌道:“僅憑桂秋良留下的那條似是而非的線索,想要指控皇帝弒君弒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你揭開這個蓋子,李宗本等人會不顧一切殺了你,即便這會引起邊軍震動。”
陸沉默然。
看著他冷峻的神色,陸通稍稍猶豫,最終還是直白地說道:“沉兒,我知道先帝待你恩重,你能在短短幾年間位極人臣,先帝的提攜和信重是最關鍵的因素,但是斯人已逝,就算要報答先帝的恩情,你也要顧惜自身。”
言外之意,跟李宗本決裂的風險太大,直接弒君更是最愚蠢的選擇。
“我不否認想幫先帝報仇,但是我眼下陷入糾結不完全是因為先帝的恩情。”
陸沉敞開心扉,坦誠道:“父親,你從這件事里看不出李宗本究竟是怎樣的人?”
陸通一愣,旋即恍然。
陸沉繼續說道:“為了皇位,他敢聯合韓忠杰和李適之毒害先帝,這足以說明他極其冷血、自私和瘋狂,而韓忠杰和李適之同樣是只顧自身利益的奸佞。這三人最看重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為此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先前我覺得他們對我的態度是打壓,盡可能形成平衡的態勢,但是現在想來,他們甘心止步于此嗎?不殺了我,他們如何繼續掌握權柄享受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