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來連忙告罪道:“末將一時疏忽,還請國公見諒。”
厲天潤平靜地說道:“如今社稷安危壓在你一人肩上,這點小誤會值當什么?”
這句話讓沈玉來心有戚戚,他從得知天子遇刺那一刻起,整個人便徹底繃緊,一邊要應對宮里那幾位貴人,一邊要整肅禁軍戒嚴全城,還要操心各方勢力是否安穩,從頭到尾沒有片刻放松。
一個小插曲過后,數十位重臣邁步走入遍布肅穆的皇宮。
及至端誠殿后方,其余人在禁軍和內監的引領下前往崇政殿,七位重臣則繼續往后宮行去。
此刻景仁宮外依舊有大量禁衛,他們沉默地望著沈玉來和七位重臣的身影,臉上既有悲痛又有揮之不去的愧疚。
外殿那些宮女的尸體已經暫時移到殮房,八人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入內殿。
天子依舊躺在龍床之上,周遭已經布置冰塊。
許太后、柳太后、寧皇后和延寧郡王李道明站在一旁,哀戚地看著八位重臣。
“陛下!”
薛南亭當先跪下,痛呼道:“陛下!臣有負先帝所托,有負陛下信重,臣萬死莫贖其罪哉!”
余者無不跪倒在地。
薛南亭看著龍床上的天子,老淚縱橫,其音哀絕:“山陵崩塌,舉國同哀,陛下遭賊人毒手,臣等愧為公卿,豈有顏面存活于世!陛下,臣薛南亭,罪該萬死!”
殿內諸位貴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悲痛再度彌漫,寧皇后哭得傷心欲絕幾近昏厥。
許太后含淚說道:“薛相,諸位大人,如今皇帝賓天社稷堪憂,還望諸位同心協力,扶保大齊江山。”
“臣自當死而后已。”
薛南亭這一刻仿佛蒼老了很多。
“諸位大人還請平身。”許太后的視線掃過三位國公,注意到厲天潤腰畔的長刀,眼角猛地一跳,隨即強行壓制心中翻涌的思緒。
眾人起身之后,太醫院的三位名醫走上前,向他們陳述天子遇害的具體情況。
當確認天子是被幾名宮女合力勒死,許佐臉上的煞氣幾乎無法掩蓋。
這是何等喪心病狂的事情?
如此行徑,幾乎是將大齊的臉面和滿朝文武的尊嚴踩在地上蹂躪。
先前他們只知宮女深夜行刺,并不清楚這等細節。
如果不將幕后真兇找出來挫骨揚灰,所有人都會被大齊子民戳一輩子脊梁骨。
薛南亭克制著心中的憤怒,沉聲道:“陛下的死因不可外泄,只說是宮女持刃行刺。”
許太后眼中閃過一抹欣慰,頷首道:“薛相所言極是,哀家已經嚴令任何人不得私下謠傳,發現皇帝遇刺的人皆已被控制,宮禁短時間內不會取消,直到一切風波平息。”
薛南亭雖然知道許太后有趁機掌握后宮大權的意圖,但眼下當以大局為重,所以他沒有出言反對。
寧皇后見狀悄悄握緊李道明的手,心中泛起一片悲哀。
短暫的沉默過后,殿內忽地響起一個冷漠的聲音:“奉國中尉,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正是陸沉。
他漠然地注視著角落里一名男子,眼中殺氣隱隱。
其實幾位重臣在進來的時候便已經看見李宗簡,問題在于他們畢竟是大齊的臣子,總得先向遇害的天子表達哀悼之情。
李宗簡一窒,看著陸沉冷厲如刀的目光,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許太后轉頭望著陸沉,沉聲道:“奉國中尉既是哀家的兒子,又是大行皇帝的親弟弟,他為何不能出現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