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沒有不想說……”晏存抿了口牛奶,含糊道,“只不過覺得稍微有點兒丟人,當刑警這么久還讓人偷襲,還進醫院住了這么…………!”
他話音被紀燎突如其來這么一抱給打斷,手里牛奶瓶差點沒拿穩,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說是‘抱’也不貼切,紀燎只是突然雙手環上他的脖頸,將他往懷里一帶,額頭抵上他的肩膀而已。
“別說了,”他聽見紀燎聲音悶悶傳了出來,“別用這個語氣說了。”
紀燎寧愿他不那么冷靜,寧愿他情緒稍微外放一些。
“……”晏存很快答了句,“好,不說了。”
他手悄悄繞過紀燎脊背,懸在人肩膀正上方,輕輕落下拍了拍,輕聲道:“不說了不說了……嗯……看電影吧?”
紀燎沒動,不語在他身上靠了一會兒,好半天才啞著嗓子“嗯”了一聲,緩緩松開了手。
晏存拆瓶牛奶遞了過去。
紀燎伸手接過牛奶,沒再說話,怔怔望了會兒正放電影的顯示屏。
進度條往前走了好長一段距離,除卻音響傳來的電影原音外,兩人耳邊時不時響起布料與床單摩擦的輕微聲響。
倆人沒再說話,各自捧著瓶牛奶盯著顯示屏,實際上心緒都飄得有些遠,電影一點兒也沒看進去。
“本來我也覺著……怕下雨這破毛病不改也沒問題。”晏存突然說。
紀燎呼吸一頓,轉眸望了過去,發覺對方正怔怔盯著屏幕沒有看他。
他輕輕“嗯”了一聲。
“好幾年前的事兒了,”晏存輕嘆一口氣,兀自回憶了一會兒,開口道,“之前……嗯……其實跟黎文欣那回差不多我剛當上副支隊長那會兒,有個女人報警,說前夫挾持了她倆的孩子,正站在六樓天臺護欄外邊,說要帶著孩子一起死。”
紀燎瞬間猜出那天究竟是個什么發展,艱難“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他看不清晏存表情,捉摸不透對方現在情緒究竟如何,只看清晏存那倒映白光有些濕潤的眸子。
“那個男人態度非常堅定,手臂死死勒著孩子,要求前妻跟他復合,不然就把孩子從六樓扔下去……他前妻也是個倔脾氣,厭惡受人威脅,始終不愿意妥協,吃準了那人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我們勸也勸不動。”
“那天下好大雨,天臺沒有遮擋,我們所有人都站暴雨下跟他對峙,所有人都被淋了一身濕在那之前我已經嘗試過脫敏療法了,不至于怕到喪失思考能力,不至于有什么太夸張的反應,但當天環境也確確實實影響了我的心態。”
“……”紀燎接上他的話,“你稍微有些焦躁了。”
“嗯……”晏存輕聲說,“對。”
他決定對紀燎稍微坦誠一些,沒再壓抑什么情緒,側過腦袋同紀燎對上視線,神色黯淡道:“當時我一直勸那個女人,勸她別再激怒對方,沒有用,她甚至讓那個男人‘趕緊帶著拖油瓶去死’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下了錯誤的命令,讓其他人配合我強行將那人懷里勒著的孩子給搶回來。”
“行動過程中也沒出什么差錯,我們順利把孩子從他的禁錮中解救出來,只不過……”他聲音低了幾分,“解救成功后,我們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一時間也沒再注意還站護欄外邊的那個男人,等我回過神來,跟那人絕望無助的眼神對上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轉身跳下去了。”
紀燎眸子輕顫,呼吸有些亂,整個喉間干澀得要命。
他似乎一瞬間代入角色,代入幾年前正站天臺上淋著雨的晏存,代入那個無奈之下作出決策的晏隊長,眼睜睜看著那人心灰意冷跳下了樓。
他有些難受。
比他更難受的那個人長呼一口氣,往后靠了靠,心念一動,將腦袋靠在紀燎肩上,抬起手背抵上自己額頭。
“如果我當時再冷靜一點,再穩妥一點,”晏存說,“哪怕把觀察力往那個人情緒里分這么一點點,可能就不會造成現在的結果事后回想起來,那個人精神狀態全程都不太對勁,明明顯而易見,明明只要多觀察一分就能發現,我卻將心思往外界環境多放了一些。”
紀燎啞聲發出一個音節:“不……”
“可我沒想到,那兩個人……居然是相愛的……”晏存狠狠咬了咬牙,“那個男人到現在還躺在療養院里,至今沒有恢復意識事發后不久,我跟其他人一起去醫院探望他,剛巧碰見報案那個女人跪在他床前哭,哭得撕心裂肺。”
“她問我……為什么一切會變成這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