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春節挺早,差不多快到農歷臘月。
如今近來的事兒算是已經解決,自上回審訊室說完那些事兒之后,他們之間再也沒有提起過有關于紀燎家庭、紀燎父親以及紀燎到底為什么會選擇當警察這件事兒。
想到這兒,晏存輕嘆一口氣,小小聲問了一句:“其實那天下午問話的時候就想說了,不過當時人太多,問什么都會讓監視器記錄下來,怕你不想讓他們知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第一志愿填的是刑事偵察學,是么?”
“……嗯,”紀燎聽出他想問什么,“其實我當時確實想和你說這個,后來想了想,還是等有機會私下說比較好。”
他頓了會兒,又說了一句:“我對你永遠沒有秘密,從現在開始……有時候秘密對于我來說其實是負擔。”
“……”晏存誠懇地說,“我想聽。”
“嗯……”紀燎思忖了會兒,斟酌言語,一時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說起,“其實我當初,差點兒就走歪路了。”
“?”
“當初我選擇走上這條路,高中畢業后選擇公安相關專業,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我父親,”紀燎苦笑一聲,“反向原因。”
“猜到了,”晏存點了點頭,“你之前說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之前在紀家本家那會兒,紀燎說自己父親事兒的時候,他就猜到不太對勁。
“之前我父親和梁婉儀的事兒你也聽說了,他其實……用了不好的手段將梁婉儀拴在他身邊,”紀燎說,“以前我父親還在昭元集團的時候,一面聯系方語山,一面聯系方思鶴,加劇了這場悲劇發生,踩著別人的尸體上位建立誠豐集團。”
“我以為我父親是好人,我以為我父親真的是憑借自己能力辛辛苦苦建立起這么大一個企業,我曾經憧憬過他……直到他去世,直到我因為殊望的事兒去調查梁婉儀和方思鶴,我才知道我父親是個壞人,壞到透頂的一個人。”
當初他和他父親說過想成為警察這件事兒,他父親挺支持他成為警察,可直到后來他才發現,他父親做過這么多不符合他三觀事情,他父親做的每一件事都跟他的理想背道而馳。
他父親去世之后,一念之間,這個家變得支離破碎,這個世界也變了。
“出事之后,其實我也想過,要不要和我哥哥做出一樣的選擇,從此和正義站在對立面,”紀燎語氣有點兒疲憊,“當初我迷茫過好長一段時間,我以為我并不太在意什么理想啊、信仰啊之類的東西,相比起這些,我或許會更在意我的家人……可我大哥攔住了我。”
“……”晏存怔怔問了一句,“你……大哥?”
“他告訴我‘我們這個家已經一團糟了,我太累了,我必須背負著這樣沉重的擔子,必須選擇這條路和方語山這種人為伍,我已經沒有精力、沒有機會選擇正義了……可你還有’。”
聽完這段話,晏存鼻尖忽地有點兒發酸,回味過來紀燎剛剛說的‘負擔’二字,半天沒開口說出一句話來。
“他知道我想成為警察,他說我們家總得有一個人該往好的方向走,總有一個人得選擇正義。”
【我們深陷于悲劇的漩渦當中,每個人都處在非黑非白的中立地帶,我們無可奈何,我們必須為自己,為家人,為了活下去做些什么可你不一樣,你依舊處在‘干凈’那一方,你有自己的堅持,原則,以及理想,所以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不要放棄一直以來堅持的東西。】
【處在‘漩渦’當中的人已經足夠了,容不下再多一個你了。】
“起先我聽不進去,我崩潰絕望,我心底清楚他說得對,可如果聽他的話繼續走自己那條陽關道,是不是顯得自己太自私了?我花了很長時間做出這個決定,深思熟慮選擇了一條未知卻又向往的道路,我不知道這樣選擇是否正確,不知道能不能結束這場悲劇……”
他頓了會兒,說了句:“應該是正確的吧,至少現在的我是這么認為的。”
到達目的地,他將車子在樓下停好,熄火拔鑰匙,低了低眸,沒再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