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趙輝扶著墻站起來,跟著他抬起路飛楊的殘尸。
周硯看著他們的背影,眼睛已經被淚水打濕,視線也漸漸模糊。
……
“哪里來的?”
“嘉州蘇稽周村的。”
“康子是你同鄉?”
“我弟娃,昨天給他背出去了,命大,骨頭斷了幾根,估計要養段時間。”
“昨天你們埋的那個是你老鄉?”
“我師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昨天鬼子開炮,他把我推開,自己被炸死了。”
“我看你砍死了不少鬼子,也算為他報仇了。”
“你哪個師的?之前沒見過你。”
“122師的,前兩天在藤縣差不多打光了,王師長都死了,我們連就三個人活下來,我不想走,想給兄弟們報仇,多殺幾個鬼子,就跟著進了臺兒莊。”
“你也是個好漢。”
“死在這里的川軍,沒一個孬種,殺球不完!”
周硯看著蹲在戰壕里,你一口,我一口,抽著同一根煙的兩個硬漢,喉嚨有些哽。
沖鋒號響起,兩人拿起槍,翻出戰壕,便跟著部隊向前沖去。
一個向左,一個往右,沒有半分遲疑。
……
戰斗一場接著一場,宋長河轉戰南北,憑借著一手精準槍法和不要命的沖鋒陷陣,立下赫赫戰功。
從班長到排長再到連長。
趙輝倒在了第一次長沙會戰,腦袋中槍,一句遺言都沒來得及說。
謝鴻倒在了昆侖關,這是后來高遠時隔三年后重聚時告訴他的消息,背著炸藥包炸了一輛坦克,尸體都沒有剩下的。
再后來,他在報紙上看到了已經升為團長的高遠,率部死守石門,壯烈犧牲的消息。
自此,他們師兄弟六人出川,只剩下他一人。
而他在抗戰中期,轉入共·黨,繼續抗戰,直到抗戰勝利,方才歸鄉。
……
1945.10.19
峨眉山下。
一臉胡茬的宋長河跪在地上,將一本《孫子兵法》,一本染血的筆記本,一把長刀,一把手槍,一枚肩章,一枚軍功章舉過頭頂,看著須發皆白的李凌風道:
“師傅!日本鬼子投降了,弟子帶師兄弟們回家了!”
“小師弟的書,二師兄的刀,四師兄的肩章,三師兄的槍,大師兄的軍功章……都在這兒了!”
“人,我帶不回來。”
“師父,我們沒給咱四川人丟臉!”
“我曉得,你們沒給四川人丟臉!”李凌風瘸著腿上前,把宋長河扶了起來,從他手里接過東西,老淚縱橫,“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你們都是好樣的!”
“師兄!”李素素撲了過來,哭的梨花帶雨。
周硯看著這一幕,不勝唏噓。
六桿長槍下山,最后只回來一人。
宋長河這桿槍,撐起了李氏武館的魂。
但,又何其孤獨。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