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他爸媽是開飯館的,從不缺東西吃,他爸打包了一罐魚粥回家,還有炒田螺和醬牛肉,若萍曬飯不成反被曬,把杜康禁言了。
張述桐也看饞了,去廚房翻了翻,他家冰箱的味道一直清爽得很,從不放什么剩菜,可張述桐巴不得有些剩菜吃,找了半天,才從幽冷的光線里找到半個掰開的饅頭,順便燒開水煮了一個雞蛋,又往鍋里加了幾滴醋進去。
上初一時他研究出一個竅門,如何讓水煮雞蛋沒有雞屎味,曾經為這個竅門沾沾自喜,可后來發現別的同學根本不吃水煮雞蛋,他們吃媽媽做的煎蛋炒蛋和鹵蛋。
張述桐對后三者一竅不通,這么多年過去,他吃的還是白水煮蛋,簡單又方便,煮雞蛋的技巧已達至臻。
水沒燒開,他趁這個功夫回屋換了衣服;
他的房間挺小,擺設也少,一張床一個衣柜一臺書桌而已。
沒什么風格色調可說,他也沒有這個年紀的男生在墻上貼海報的習慣,倒不如這周的床單是什么顏色,那他的房間就是什么顏色。
家里有暖氣,只剩一件秋衣足夠,被凍得冰涼的臉傳來微弱的灼燒感,他又叼著牙刷抱著衣服去了陽臺。
冬天要把衣服用力擰干,這時雞蛋也差不多煮熟了,掀開鍋蓋白氣撲面,讓人心情有些愉悅;
幾口咽下去雞蛋,咬著冷掉的饅頭來到沙發上,他這人還挺喜歡冷饅頭的味道,一邊吃一邊看電視。
其實看電視的習慣早就沒有了,但家里沒有電腦,現在的手機屏幕又小,在那塊3.5英寸的玻璃上瀏覽信息簡直是自找折磨。
才發現電視里播著動畫片——
一個戴眼鏡的小孩蹲在沙發后面,提起胸前的蝴蝶結變聲器,鬼鬼祟祟。
其中的劇情早已能猜到,大概是原本叫工藤新一的小學生和小伙伴去了某個地方玩,遭遇了什么危險,死人,然后跳出個笨蛋對著嫌疑人三選一;
再然后大偵探靈機一動,真相水落石出。
老套,但張述桐看得津津有味。
雖然他是從中間開始看的,根本沒看懂這集的來龍去脈,但他在意的也不是這個,而是張述桐發現自己突然能看懂這部動漫了。
——不是說這個作品多么的晦澀難懂,以至于當年的自己沒能理解,而是此時此刻盯著電視機,讓他很有即視感。
這處境怎么和自己這么像呢?
一個是被什么黑衣組織給下藥迷倒,身體縮小了,為了調查真相開始卷入一個個事件;
一個是突然在同學的葬禮上被人捅了,某種意義上也是身體縮小、回到了八年前,同樣為了找到兇手卷入一個個事件。
江戶川柯南有三個朋友,兩男一女,電視機里他們正在破案;
張述桐也有三個死黨,兩男一女,今天晚上他們已經破完了案。
這種感覺真的很詭異——但張述桐居然從一部動畫片里看出了紀實的意味。
不過看著看著,張述桐發現不一樣的地方了:
一個冷著臉,留著茶色短發的女孩將男孩扯著耳朵拉到一邊,在一群孩子和笨蛋當中,兩人竊竊私語,說著不符年齡的話,默契地與同齡人格格不入。
這小子居然有個同舟共濟的戰友。
當然紅顏知已、漂亮女孩什么的都不重要……好吧其實也挺重要的;
但重中之重在于,有個人能和他抱團取暖。
抱團取暖多重要啊,就像被奶油夾心夾到一起的餅干才叫奧利奧,否則它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巧克力餅干,你能在十秒鐘之內說出一個巧克力餅干的名字嗎?
反正張述桐是做不到。
由此可見,一塊孤獨的餅干只有和另一塊孤獨的餅干在一起才能碰撞出火花,在此之前他們什么都不是,被扔到地上踩成了渣,還會被人當作鞋底沾到的土。
張述桐越想越覺得富有哲理,并準備把這個推論取名為餅干論,等哪天自己遇到了另一塊餅干就給對方分享一下。
但實際上是不可能的。
他覺得自己挺像一塊巧克力餅干,可以遇到芝士餅干蘇打餅干或者曲奇餅,大家在餅干大軍里當最好的朋友,但你永遠沒法變成奧利奧……就像若萍清逸杜康他們;
和死黨在一塊不會孤獨,今晚也剛在一塊并肩作戰過,可你要告訴他們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嗎?
也許是回家的路上腎上激素消退,現在他陷在沙發里,電視機熒幕的光影映在臉上,bgm響起,男主角說著臺詞帥氣登場,他能聽出是真相只有一個的空耳,可查明真相從不跟過家家似的;
拿槍的男人、脫離掌控的局面,心有余悸,兩個盜獵者都這樣了,真正的兇手又是誰?以后會不會更危險?誰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