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安慰自己的女兒,道:
“那位義士在哪里?我要好好感謝他救了我的女兒!”
李知微已經從哭泣中緩過來了,鼻子微紅,抽泣了下,道:“我們逃出來之后,裴將軍問他,發現不是世家,不是大族,就,就把他扔下吸引那些妖怪,只帶著女兒出來了。”
世家……
李俶眼底閃過一絲漣漪。
旋即,作為政治生物的敏銳性,讓他注意到,難道女兒是希望自己去懲處裴玄豹,為那大概率已經死了的少年義士討個公道。
可他看到自己的女兒面容還稚嫩,哭泣的時候,軟弱可憐可親可愛,怎么會有這樣的城府和心機呢?李俶暗自搖頭,把這樣的疑惑打散了。
終究是自己對不起她們母女。
他摸了摸李知微的頭,柔聲道:“阿耶會派人找你娘親,等徹底掃平叛軍,便去掃了那妖窟,給我家孩兒出氣,至于裴玄豹,阿耶一會兒便去和他說說。”
李知微意識到,父親并不打算追究這件事情。
死去的少年白身,河東裴家的俊杰。
不是很難以選擇。
李俶安慰了下李知微,讓她隨著軍隊一起進入長安城,在香積寺之北的這一次狠厲的大戰之后,唐朝精銳成功克復了長安城,都城收服,對于人心是巨大的鼓舞。
李知微分到了宮里面還算是完好,沒有被破壞太嚴重的一間別院,在第二天的時候,她需要去拜見后續趕來的,父親的正妃,出身于博陵崔氏的母妃崔憐晴。
崔憐晴的父親是大唐秘書少監,而母親則是韓國夫人,韓國夫人的妹妹正是那位傳聞只是一笑,就讓長安城滿城花開的天下第一美人楊玉環。
在天寶年間,楊玉環受極大的寵愛,加上作為五姓七望之一的崔家家業,崔憐晴是第一等貴女,又嫁給了廣平郡王,飛揚跋扈。
可是,就在那馬嵬坡,貴妃身死;西京長安陷落的時候,她母親的家族更是被盡數屠殺,雖然她跟著廣平郡王一路奔波,收復失地,可是恩情日漸單薄。
那個曾經飛揚跋扈的女子,現在安靜許多,帶著些清冷美感,看著落日余暉,見到李知微的時候,沒有如往日那樣還帶著審視,帶著話里面的刺,只是溫和招手讓李知微來。
“我家孩兒,卻還活著了一個,你娘親呢?”
她和李知微的母親沈覓云,以前多有矛盾,可如今卻像是只問一故人,神色溫和,李知微臉上安靜了下,強自笑道:“娘親她應該也能夠逢兇化吉的。”
崔憐晴看著她的臉,直接地道:“你娘已死了吧,小小年紀,扯出娘親還活著的話來,叫人不敢太輕視你,對得起知微這個名字了。”
“可你為什么要回來呢?”
崔憐晴伸出手指撫摸李知微的臉龐,揭開了之前父女相聚溫情下的冷酷真相,道:
“殿下將你和你娘留在了西京,而沒有帶著,也不和我們一樣隨陛下去鳳翔,不在大軍保護之下,你這般早慧,早就知道潛藏的含義了吧。”
李知微沒有回答。
崔憐晴懶洋洋道:“殿下有新喜歡的女子,是獨孤氏。”
“很年輕,文采好,身段也柔,這個年紀,倒是叫我想起來我們小的時候了。”
“你,我,還有你娘,還有我那位名動天下的姨娘,我們這些女子啊,都在這后宮里面打轉,臨到了來,才知道斗啊斗,斗了個什么呢?”
“總有年輕貌美的世家女。”
“愛恨豈能夠長盛不衰呢?”
“我和你娘,自隨了殿下就在斗,如今你娘去了,你回來了,我看到你,就好似也看到了故人,看到我們當初的樣子,這樣看來,我的時間也不多了吧?”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
李知微抿了抿唇,還是道:“知微有一位恩人……”
崔憐晴注視著她,直接道:
“如今長安城才剛打下來,正是要依仗各方的時候,殿下歲三十有一,已經有十幾個兒女,而陛下子嗣更多,蜀地,明皇還在,叛軍也在。”
“不要說你的外祖父,你的娘親已經去世了,就算是他們還在,就算是你母族沈家鼎盛,在這個時候,自保都已經是很難的事情了,皇子皇孫太多。”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妄圖做什么呢?”
“我若是你,就好好在宮中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