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好一會兒,才跳下了凳子,轉身跑過去。
殷子川看著這一幕,碎嘴書生臉上神色帶著淡淡的懷念,他是為了給身體不好的妻子采藥才上山的,被倀鬼騙了被吃掉,現在,不能不想到她和孩子。
只是,此身畢竟已經是鬼物了。
但是至少,希望可以看到他們過得好……
一餐飯,你來我往,炊煙人間,吃得極盡興了,才結束了,周衍起身,他背對著這村子,和老土地木德公告別,眾人一起邁步走遠了。
老土地木德公看著他們的背影,風吹過了甘泉塬。
就和八百年前一樣。
八百年前,那自西域回來的使節團帶來了風,掠過大地,前往長安。
那時候,有個孩子從班超種下的樹上,折斷了一根樹葉,玩笑般地插在了大地上,可是英雄種下的樹木在戰火中消失了,那不知名的孩子留下的樹卻長大。
黃巾的火焰燒過大地的時候,老樹的樹皮和樹葉曾讓人活下來,扎著黃巾的道人感謝他,因此而有了最初的靈性,人們在它的周圍離散,又重新建造了屋子。
木屋坍塌,化作石屋,戰火掃過大地,土壤長出新芽。
八百年春秋過,老樹依舊在,木德公站在那里,注視著俠客的背影,微微笑道:“下一個百年間,還會有人匯聚,下一個兩百年,還有新的人們在這里乘涼。”
“郎君,有緣再見。”
年少的俠客離去了,而甘泉塬的百姓們,在第二年深秋的時候,又懷念去年的經歷,他們自發地匯聚起來,歡笑著一起吃點東西,孩子們在樹蔭下跑過。
第一年的時候,是俠客留下的風。
第十年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習慣。
村民齊聚村口的社廟,由村正或族老主持,村民自帶新收獲的粟米飯、蒸餅、蔬菜。
當第一個百年的時候,這就已經成為了村子的風俗,伴隨著人的腳步,傳遍了這一片大地,當第三個百年的時候,這已經成為了大地上的慣例。
故事里的人物褪色,但是留下的痕跡,開出新的花朵。
這就是古陜鄉村的秋社。
而在社戲里面,一定會有驅鬼的儀式。
無論是哪里的社戲,里面一般都會有一位,無名或通名的角色,或稱先鋒,或喚神將,少年形象,手持寶劍,走在最前。
那是游神最開始的那一步,開路驅邪。
而在這一天,在行為還沒有成為習俗,習俗沒有升格為口口相傳的故事時,天色朦朦的,周衍沒有馬匹,但是老土地送了他一頭驢子,所以勉強能騎。
他們和胡二娘的商會走到了岔路口。
胡二娘將那把法劍托付給了周衍,道:“這本就是故人之劍,拿在我手里,只是寶劍蒙塵,沒什么用處,送給郎君,他日你或許還會遇到他呢?”
李太白。
她眼底有些懷念,看出周衍想要說的話,道:“也不必道謝,不必說什么報償,我們以后,或許還會再見面吧,如果有一天我們遇到什么事,郎君有空閑的話,伸手幫我們一幫就是了。”
周衍道:“必然。”
胡二娘笑呵呵擺了擺手,道:“郎君所走的法脈,是以體魄,進展為主的,缺少一把戰刀,老身也猜,普通城里城防軍的兵器,不一定夠資格。”
“可是武功鎮東河灘會一定有。”
“那是起源于周代后稷教民稼穡,是整個中原最早的市集雛形,每年十一月初七都有,郎君到了就知道。”
“只是,這種天下最古市集,也遵循古老的規矩,以物易物,雖然還不到大市的時候,可是交換一把戰刀,不是難事。”
周衍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