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頭子對著干。
除過會增加你實現理想的難度之外,還會加深你對社會,對人心的高級理解。
沒錯,跟老頭子對著干,尤其是一群位高權重的老頭子對著干,你絕對能品嘗到本不應該由你品嘗的人心冷暖,世態炎涼,以及眾叛親離,更不要說那些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將登太行雪滿山,欲渡黃河冰塞川。’
這兩句來自李太白的詩句,就是云策就任漫水鄉專職干事(享受副科級待遇)第三個月時親自寫的。
在寫這兩句詩之前,身為國家選調生的云策,多少還是有些雄姿英發,揮斥方遒的少年意氣。
三個月后,他忽然發現,自己在漫水鄉最大的作用,就是到處宣揚飼養小尾寒羊的好處,促進鄉親們拋棄蹄子硬,角尖銳,牙齒兇狠的山羊。
山羊好飼養,這東西啥都吃,而且,不論草長在那里它都能吃到,就算埋土里的草根,它們也能用蹄子刨,用角挖,用牙啃,最終吃的干干凈凈。
可以這樣說,山羊過處,寸草不生,而漫水鄉,地處戈壁與高原交界處,生態極為脆弱。
小尾寒羊就不一樣了,這種羊性情溫和不說,最好的飼養方式是圈養,牧民只要種點苜蓿啥的就能輕松飼養。
云策說破了嘴皮子,鄉里的人,就是不聽話不說,說多了,那些野蠻的半牧半耕的鄉下人還推搡他,要他滾,那些不好看的鄉下女人還朝他吐口水。
這其實不算啥,基層工作有難度,這幾乎是一定的。
最讓云策難以接受的是,他發現,如果這個時候沒人撈他,他至少需要花費十年時間,才有可能從漫水鄉走出來,就這,已經是在他完成推廣小尾寒羊,讓漫水鄉生態有一個顯著變化的前提下。
人,一輩子有幾個十年,而且是最好的十年,他不想把這十年時間跟羊綁在一起,別說小尾寒羊,就算是大尾巴寒羊也不成。
辛苦工作不算啥,被人遺忘才是最可怕的。
就像荒原上的一株草,就算開出了格桑花,也只是開出了格桑花而已。
云策去找了云臨川,以前輕易就能踏進去的垂花門,明明是他的家,現在卻被辦事人員阻攔,需要老領導同意才能進去。
云策在小客廳喝了一下午的茶,這才見到了云臨川。
迎接他的是云臨川積蓄許久的一口口水,這口口水里有煙味,有茶味道,還有一些殘留的青紅絲。
“你要是真的肯沉下心,決心在基層為人民服務,老子還高看你一眼!”
那口滋味繁雜的口水,跟那句足矣鐫刻進靈魂的羞辱人的話,云策覺得自己即便是到了下輩子,也能清楚的記得。
好在,他挺住了,決心接受這樣的羞辱,也要離開漫水鄉那片死地。
果然,在遭受了極致的羞辱之后,云臨川的臉色又變好了,還夸贊他有唾面自干的當官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