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可是武都驛站附近,仍然是燈火輝煌、喧囂之聲直沖天際。
賭館里的賭徒們或狂喜、或驚訝、或絕望的咆哮。秦樓楚館里間或傳來男人低沉的嘶吼抑或女子的喘息。還有夜間的各類小吃攤販蒸煮食物的種種麥香。夾雜著不遠處的牲畜市場里傳來的糞臭。讓整個武都驛站,都陷入了濃厚的人間煙火氣中。
驛站是一座三層樓高的小樓。四周都有一段低矮的圍墻。四段圍墻正好以小樓為中心,圍了一個院壩出來。
此時乃是亥時。對于現代人來說,這個點,夜生活才剛剛開始。而對于古人來說,這個時候瞌睡都該睡醒一個了。可是現在的武都驛站,卻很有一點現代夜市燈紅酒綠的味道。所以,這個時候,大家都沒法入睡。沒有去秦樓楚館或是賭場買樂的人,這時候都自發的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在驛站的院壩里席地而坐,拉開了家常。
“董老三,今晚怎么不去通四方大殺四方了?怎么?昨晚手氣不好,兜里的錢全都丟出去了?”
“哈哈哈哈老馬你這家伙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昨晚董老三在通四方里先贏后輸,起碼丟了兩三千錢出去!”
“嘶兩三千錢。董老三,你們胡家的馬隊算算日子還有兩天就要到了。你不會把驛站這邊給馬隊預定房間的錢給輸出去了吧?”
“哼,馬蠢驢,老子膽子可沒那么大。昨晚輸的都是老子自己的錢!而且哪有兩三千錢,也就七八百錢罷了。”
“哼,再告訴你一次,老子叫馬純,不叫馬蠢驢。嘶,你這老貨近來生發了不少啊。居然在不動用公款的前提下都能輸七八百錢出去?我不信?你這廝定是先挪用了部分公款!”
“我呸!老子今年不用交稅不說,朝廷又以每石一百錢的保護價收購糧食,我賣多少他們買多少。我家十畝地,今年收成有六十多石。我拿了二十石出來賣,光是這一筆,老子就有兩千錢!而且最近鹽價又少了一半,買鹽的錢也少了一半!老子還負責給胡家商隊打前站……老子的長子這會在漢中給前將軍當兵,每年的俸祿價值五千錢……老子玩玩博戲怎么了?”
“呵呵呵,這位老哥兒。雖說今年的日子好過了一點。但人哪,一定要居安思危。朝廷明年可是又要征稅的啊。”
雖然姜維這時候卸下了頭冠,只是在頭上綁了一塊平民用的束巾。但是多年殺伐,使其身上自帶一股強大的氣場。所以他在那里一站,一開口。開初還席地而坐的眾人紛紛起身。
“大家坐,大家坐啊。”姜維自己帶頭,一屁股坐在了滿是塵土的地上:“這位是董老哥兒吧?博戲這種東西,小博怡情,大博傷身。可要注意了啊。”
“嘿嘿,這位一瞧就是個貴人。您說的對。小老兒也是這么想的。哎,可是昨晚不一樣啊。先贏了不少,這興頭就越來越大。后來輸了一些出去后,總覺得可以博回來,結果……”
“所以啊,這就是他們博戲人的套路啊。老哥兒以后可得小心。”
“貴人見教得是。”
“嗯,董老哥,今年朝廷免稅,這日子好過不少吧?”
“那可不是!十年了啊!今年我家第一次買了一匹布,給全家都做了一身新衣裳了!哎,大司馬真是好啊,會打仗,又體貼我們百姓。比那個只會窮兵黷武又不能打勝仗的姜維強多了!”
“咳咳!咳咳咳!”剛剛坐下,正準備深入民間了解民情的姜維,突然之間挨了這么一悶棍。這話匣子是怎么也打不開了。只好悶在一邊不住的咳嗽。
這時候吳喬就不得不開口了:“呃,董老哥。免稅雖說是很好,但朝廷不可能年年免啊。郡里發的通告你們都看到了吧?”
“小老兒不識字!但是托福,郡里專門安排人到各亭都念過了。今年免稅,明年開始三十稅一……哎,小老兒今年六十八歲了。這三十稅一的德政,也就是劉季玉在的時候才有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