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咕”,“咯咯咯~咯”。
武陵山脈,茂密的叢林里,各種鳥叫聲此起彼伏,在這個乍暖還寒、雪水都沒融化干凈的二月里,顯得非常的不真實。
“寨主,山那邊的兄弟傳信過來了,吳狗大約三千人,離我們還有二十里山路。”
“不要你講那么大聲,剛才的鳥叫我都聽到了。”一片茂密的灌木叢里,一個滿臉皺紋,渾身上下涂得花花綠綠的老頭,神色嚴肅的抬首向著遠方的山頭張望——此人正是當年關彝擔任涪陵郡太守時,接觸的第一個畢茲卡人山寨的寨主,田黃連。
作為第一個依附涪陵太守府的五溪蠻山寨。田家寨的寨民是分享涪陵郡發展紅利最早的一批畢茲卡人之一。現在田家寨早就離開了荒僻的山頭,全體搬到了涪陵縣城附近居住。寨子里的男女老少,有的從軍,有的進入涪陵郡的各個作坊做工,有的自己開了客棧酒店……在寨民們普遍富裕,多年來寨子里再也沒有凍餓而死的事情發生的同時。整個寨子里依靠血緣聚攏起來的宗族體系,也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崩潰。
田黃連心里很清楚,自己大概就是這個田家寨最后一任寨主了。他死了以后,缺少了長輩維系的寨子,會徹底的分家。以前的寨民們會完全的融入涪陵郡的漢民之中。成為大漢數百萬普通百姓中的一員。
對于這樣的局面,田黃連心態倒是放得很開:不管田家寨還在不在,只要寨民們不虞溫飽就行了。看看以前的李家寨吧,當寨主的為了自己的私利,強迫所有進城打工的寨民上交工錢不說,還頑固的按照以前山寨的規矩,控制寨民的婚姻,在內部進行私刑……最后被在城里見了世面的年輕寨民們集體撲殺。整個李家寨分崩離析不說,還彼此結下仇怨,這又是何苦呢?
不過,雖然心態放得很開,但是當關三太爺回到涪陵郡,發出吳狗可能來襲的消息后。田黃連還是發了脾氣。
得益于季漢司聞曹多年來堅持不懈的宣講,以及這些年涪陵郡始終都是商品集散地,南來北往的客人極多的原因。田黃連早就不是當年把一塊腐敗的爛肉還當寶的土鱉了。在他看來,當今天下三分,漢晉吳三國里,讓畢茲卡人吃飽穿暖的大漢當然是最好的。剩下的兩個垃圾國家里,晉國雖然是主要敵人,但比起世家擴張無度,經常出兵攻打土著,捕捉土著壯丁成為自己家奴的東吳來說,都要好上一萬倍!
雖然田家寨即將不復存在,但寨民們現在都有了營生不說,而且還都是自由人。誰tm犯賤愿意去東吳的世家莊園里做農奴?
所以田黃連再一次發出了寨主令,而以往散居于各地的寨民們也前所未有的迅速予以了響應。
不唯田家寨,整個武陵山脈里,因為涪陵郡的生豬產業鏈和水泥生產而因此受益的所有寨子,全都發出了相似的指令:全寨動員!保衛涪陵郡!
整個武陵山脈,畢茲卡、孟滋黑、凜卡等寨子,大小兩三百座。少的出四五十,多的出兩三百。最后聚攏了一算,整整三萬七千多人。再加上涪陵郡本身的五千鴛鴦陣兵以及關索臨時組織起來的涪陵郡各工坊的漢族工人,就組成了一只不下五萬的大軍!
當然,人數是足夠了。但是這戰斗力就不太靠譜。關索現在的問題和王頎在南中其實是一樣的:除了手里的五千鴛鴦陣兵可以和吳軍扛正面以外,其他的壯丁,讓他們依托地利襲擾一下敵人,射個黑箭是可以的。但真要拉出山林在平地上進行會戰。那是萬萬不能的。
所以,陸抗不來進攻,關索也不敢打出去。但當陸抗因為永安烏龜陣無處下嘴,想繞道涪陵郡的時候,關三太爺就要露出自己的獠牙了。
……
“啟稟上大將軍,前面的叢林里,應該有埋伏。”
“嗯,本將知道了。這么密集而失真的鳥叫,誰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這一次陸抗的進軍,向導什么的也是有不少的。因為世道的變化,導致自己在山寨內特權受損的原五溪蠻高層也是要分類別的。雖然大多數如田黃連一般,對這樣的變化持惋惜加支持態度。但也有不少人,對此抱有極端仇視的態度:寨民們以前吃不飽飯經常凍餓而死關我什么事?你們怎么能夠為了吃飽飯就去舔漢人的卵而不肯老老實實的在寨子里受苦受窮呢?
所以這群人,自然對大漢強烈不滿。當東吳的軍隊行進到武陵山區后,這些人就自發的來到了吳軍軍前要求報效。而在謹慎的審查了一番后,陸抗把這些人分散到了自己的部隊里。
在這些土著的引導下,陸抗軍進入武陵山脈核心區不久就發現:偷襲的計劃徹底破產了。本軍已經處于武陵山土著全天候的監視當中。
這種監視非常討厭,因為武陵山地形的特殊性,這里到處都是茂密的灌木叢和各種大小不一的溶洞。對方的小股部隊想要隱藏非常方便。從二月初進入武陵山脈以來,十來天了,吳軍連一個舌頭都沒有抓到不說。反而損失了一些分散出去偵查的小分隊。
雖說對方聯絡時發出聲音往往會暴露自己的位置。但是這個時候的武陵山其積雪才剛剛開始融化,山林里面的空氣濕度極大。所以用火箭引燃草叢逼迫對方斥候現身的辦法根本無法使用。再說了,這武陵山可是南北走向的山脈,這里的風向可不像秦嶺那樣的山脈有著一定的季節性。在這樣的大山里把山火點燃了,萬一風向突然一變,那不是自己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