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被雨水洇得模糊]陰
破麻袋里的棉絮又潮了,橋洞頂上的水泥縫像垂淚的眼睛,我恨這個漏水的水泥縫,它使得我的蝸居總是寒冷和潮濕。但今天的溫度還算不錯,時不時有熱浪在北方烘烤而來,這讓我感覺暖洋洋的。
我把棉絮小心的搭在了石頭附近,用幾片瓦片壓住,試圖希望北京傳來的熱量來烘干我的鼠窩。
在北京,人類首座商業化可控核聚變設備正在燕郊運轉,它隸屬于北方工業,這座天使般的裝置總是能給附近帶來溫暖,它讓北京的冬季溫暖如春,也正是這個溫暖,吸引了我,并最終在附近定居了下來。
——自從離開太原后,十多年里我的流浪足跡遍布全球,卻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美好的太原。
真的,一直到現在,我再沒有翻到那滿是食物的垃圾箱,——也不曾吃到那甜汁味的西瓜了。
我和失去了我的天堂。
前兩年,我流浪途中,曾經去太原遠遠的望了一眼,那里已經變成了一座大湖,大湖深不見底,湖底黝黑的如同煤炭似的。
啊!我的太原!
啊!我的天堂!
忽然,一陣大風吹起,我晾曬的棉絮頓時四散紛飛,高的掛在了橋洞頂層,低的飄到了旁邊的污水坑里。
“我的茅,我的三重茅……”我張著手,驚慌失措的四處抓著,卻抓了一個空。
“不……”
我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地,這時一個面包片忽然被遠遠丟了過來,我抬頭,是那個拾荒老頭子把發霉的面包丟在我腳邊——他總在固定時間施舍我,像工廠的打卡機般準時。
原來今天又到了接受施舍的時間了。
我撿過面包片,顧不得和他道謝,狼吞虎咽的吞吃起來。
以二氧化碳和水為原料,工業合成的淀粉制成的面包片寡淡無味,吃進嘴里總給人在吃觀音土似的難受,但好在它不會真的把人的胃給墜死。
這是國家目前最便宜的食物,同樣是得益于那個天使般的裝置,能源不是問題,這些空氣制作的面包片和饅頭的價格極低——它幾乎和一個塑料瓶是等價的,只需要兩分錢。
也正因如此,那個心地善良的拾荒老頭子,他總是愿意在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投喂我。
“老爺子,謝謝您,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我嘴里塞著面包,含糊不清的說。
拾荒老頭子抬頭看了我一眼,那雙眼睛渾濁無力,他撿起了橋洞里一個被人灌了尿的空瓶子,擰開蓋子,把里面的冰紅茶倒了出來,隨后又踩扁,將這個滴答著騷臭尿液的空瓶子扔進了自己的布兜子。
我知道這個自力更生的老頭看不起我,看不起一個連工業合成面包都吃不起的廢物,但我并不是真的廢物,我是一個網文寫手,網文寫手嗚嗚嗚……
我又痛哭了起來。
我想念shipship,想念過去的書友,想念那些曾經同為撲街的作者朋友。十多年過去了,他們在哪?
那個拾荒老頭子似乎是無法接受我這個胡子拉碴有手有腳的大男人在橋洞下哭泣,他蹣跚著步子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躲過我隨地亂拉的排泄物,走到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