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票!檢票!腿!腿收一收!”嘈雜的火車上,兩位檢票員站在車廂的一端叫喊著。
聲音傳遞速度似乎很慢,半分鐘后,位于車廂中部的顏輝才發現了檢票員,左右望了望,似乎在尋找藏身之處。
“誒,誒,”有個系著紅毛線圍脖的大娘看出了顏輝的窘迫,一把撥開一個人,指了指自己的座椅下面,“這兒,這兒!”
顏輝也顧不上其他,道了聲謝,深吸一口氣,抱著包就往椅子下面鉆。這邊的幾位乘客見到這一幕,紛紛把自己的大包小包往外拽,給顏輝留出空間。
往椅子下面鉆的人顯然不止顏輝一個,一時間周圍有些混亂,但檢票員視若無睹,一張一張地檢查著車票。快到顏輝這邊的時候,周圍有座位的大人紛紛用腿和包裹擋著顏輝,形成了一種別樣的默契。
車座下面的空間極為狹窄,擠了兩個人,復合的腳臭味令人作嘔,但顏輝并不在意,他默默地數著車輪壓過鐵軌的數目,感覺自己的腰也終于有機會放放松--他已經站了太久了。
“出來,出來吧小伙子!”不知道過了幾分鐘,還是剛剛的大娘,踢了踢顏輝的鞋。
顏輝有些不想出來,他想躺會兒。
雖然地面很涼,但是躺著的感覺太美好了,他的腿終于可以休息一會兒
兩天前,也就是2月25號,顏輝告別了爺爺奶奶,第一次離開家鄉,一個人。
此刻是1995年,他16歲。
一個半小時的摩托車,6小時長途車,20多個小時的火車,他從家鄉閩南,到了豫章。在火車站睡了一夜,他又坐上前往奉天的火車,此時此刻,車子已經過了商丘,應該明天就到了。
車票他其實買了,但不知道去了哪里
沒事!些許困難!
躺在座椅下的顏輝滿腦子都是這趟出來的
“出來啊小伙子,這地涼!”大娘再次呼喚著,打斷了顏輝的思緒。
他知道,他在下面待著,其他人的包裹就得架在外面,所以他只能扭動著身體從下面退了出來,給這里的大娘、大叔們鞠躬表示感謝。
“沒事沒事!”大娘看到顏輝挺高興,“檢票的走了,應該不查了!”
“謝謝謝謝!”顏輝也不知道該說啥,他緊緊抱著自己的包,踮著腳尖看了看周圍,然后選擇了一個沒那么擁擠的過道走了過去。
檢票員已經離開,到處都是人和包裹,等顏輝走到這邊之后,發現這邊一樣擁擠,不僅沒地方坐,站都站不舒服。腰酸腿疼,他想找個地方靠靠,但怎么也沒合適的地方。
顏輝身旁的一位中年人檢完票準備再睡會兒,這人把屁股往前挪到了座椅邊緣,頭斜倚著,抱著衣服,滿臉不適地閉著眼,卻讓顏輝無比羨慕,他到處找,也找不到一個倚身之所。
車票車票去哪了呢
想著,顏輝摸了摸縫在褲子里面的錢,厚度沒問題,他松了一口氣。
還有175塊5毛。
時間比什么都難熬,數了不知道多少鐵軌,火車終于又停了一站,叫什么聊城。
居然還有這種名字,這個城市的人都很愛聊天嗎?
哈哈哈,顏輝苦中作樂。
趁著有人下車的功夫,顏輝一下子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車廂一側的行李堆。
他盯著這個位置已經有一會兒了,但是之前一直有人靠著。這里不是私人行李,是車上自己的包裹,有三四個大包,里面應該是一些臥鋪車廂的被褥,可以隨便坐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