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吉拉姆到新孜已經十余天了,草原婚禮慶祝時間一個月,差不多接近尾聲了。
各羌人部落來參加婚禮的部族也都在打點行裝,準備回程。新孜城外的衛河旁的婚宴長桌已經撤去,夜晚篝火堆的數量也在減少,只有營地中心地篝火堆仍舊每晚燃到天明。
秦以軒每天上午都來陪伴瑪吉拉姆,有時是楚云瑤陪伴而來,瑪吉拉姆就親手為兩人做些可口的飯食,三人一起度過溫馨的午間時光。日麥措每天找不到人影,他總是到處找那些羌人部族的勇士,挑戰比拼各自的本領。有時楚云瑤被央金拉去找一些羌族女孩陪伴,一起玩些少女喜歡的小游戲,于是秦以軒便陪自己母親在衛河岸邊走走。
微風輕襲,湖面波光粼粼。陽光照射在母子二人身上,空氣中泛著草香。瑪吉拉姆秦以軒緩步走著,給他講小時候自己的家鄉,自己的父母和故鄉的風土人情。秦以軒挽著母親的臂膀,慢慢走著,微笑傾聽著。那是盛國境內一個叫瑜城的小鎮,也有一條青川奔流而過。瑪吉拉姆給他講家鄉的美食和兒時父兄都在家中時的幸福時光,父親在屋后除草,母親和她在草屋前剝豆,大自己兩歲的哥哥正在揮舞著父親送他的一柄木劍。瑪吉拉姆臉上不時溢出微笑,仿佛又回到無憂無慮的孩提時代。溫馨時光在瑪吉拉姆十二歲時戛然而止。父親和哥哥被征入伍,經歷出生入死立下累累戰功,終于父親在皇七子手下升任左將軍,哥哥為中郎將!
瑪吉拉姆沒有再說之后的事。她眼神無助的望向前方。秦以軒握緊她的臂膀,讓瑪吉拉姆輕靠在自己身上。他感覺到了母親的腳步有些沉重。
母親身上是十年邊境戰火中無數顛沛流離的女人的縮影。家里父兄兒子可能都在連綿不斷的戰事中有去無回。她們掌控不了自己的命運。她們被裹挾在時代的旋渦里,承載了太多的重擔和責任。
是非對錯恩怨曲折,每個時代每個故事都有自己的印記。后人無法評論對錯。更何況是自己的母親!
那一刻,秦以軒心中只有疼惜。他能想到瑪吉拉姆當時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在失去家園母親去世后是如何裹在躲避戰亂的流民里,一點點在向邊境線靠近,無數夜里驚恐的被廝殺聲驚醒仍舊忍耐著不肯回去,只為找到自己思念的父親和哥哥。能夠想到她被西域蠻夷掠走時的絕望,也能夠理解她萬念俱灰時被皇七子奕欽解救終于終于見到自己父親和親愛的哥哥時的驚喜!
秦以軒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是皇長子,邊境王,恒親王,而只是一個陪伴母親拉家常的普通士兵之家的后人,跟著母親一起回憶曾經的歲月。
“我的外祖父和舅舅一定是非常英勇的人吧?”
秦以軒輕輕的問。
“是的!你外祖父跟隨奕忻多年,在邊境追擊西域流寇,屢立戰功!所以西域頭目拉海兒帶著一隊騎兵抓到我想帶回西域以此要挾,奕忻知道后在戈壁直追了三百里,切了拉海兒的腦袋解救了我。后來一場戰役中父親和哥哥一起中了埋伏,戰死后我無處可去,便留在了奕忻身邊。”
幾聲水鳥鳴叫,振翅飛過水面。
瑪吉拉姆和秦以軒望著水鳥翻飛,久久沒有說話。
遠處,阿布都拉和草原七子遠遠跟在身后,警惕望著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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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天,瑪吉拉姆就要帶著央金和日麥措回去了。
幾人和跟隨的草原草原七子都是騎金鷹而來,所以只需半日便可回到雪山大本營。
楚云瑤給公公爾瑪準備了一個玉石的鼻煙壺,帝王綠的底色,鑲嵌著琺瑯金絲。瑪吉拉姆知道此物價值非凡,細心收好。秦以軒知道日麥措喜歡弓箭,就送給他幾把優質的長弓。
現在爾瑪把九部聯盟的盟主之位傳給了以軒,但是秦以軒知道在羌人部落心目中,日麥措才是真正的草原之子,是真正血統的羌人部落少主!每一個羌人勇士都愛戴和保護日麥措,愿意為他出生入死。
央金因為是覺得這是來新孜城的最后一晚,以后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親愛的嫂子,兩個女孩便早早歇息躺到一個榻上,互相聊著永遠也說不完的女孩間的話題。
暮色凝重,瑪吉拉姆覺得自己毫無睡意。
明天就要返程,自己又要離開這個相聚十幾天的兒子。
每個孩子總有長大成人的那一天,放手讓他們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