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聲辭曲調俱已錄定。”
一曲唱完,車上貴人久久沒有聲息,車后有一名侍女捧著一卷紙奉入車內。
張洛在一旁瞧見不免一奇,感情這讓自己再唱一遍就是為的將這首歌曲抄走?
這時候,車中又傳來那貴人低沉婉轉的哼唱聲,曲調較之張洛所唱又更加的凄怨傷感,尤其是唱到最后一句“少年莫遠游,遠游多不歸”時,那聲調更是如泣如訴、勾人傷懷。
“少年郎才情甚佳,作此妙辭懷緬恩親,你亡親若能聞此想必也會欣慰。今我借此聲辭派遣傷懷,既已抵此,亦應薄酬清酒一杯以表謝意。”
車上貴人輕輕將手一舉,車旁婢女便入前掀起了車簾,張洛也忍不住仰臉望去,便見到一個身穿素白襦裙、發結望仙髻的婦人正坐車中。
婦人桃腮杏眼、柳眉細長,五官姣好、明艷動人,瞧著約莫三十幾歲,或者更年輕一些,渾身充滿了一股令人意亂神迷的風韻。
隨著車簾撩起,整座華車都頓時黯然失色,周遭人的視線不由自主便被吸引到這美貌貴婦身上來。
張洛自知非禮勿視,但也還是忍不住認真盯了兩眼之后才又收回視線,側身避在了車駕的一邊。
婦人在婢女攙扶中下了車,另一旁早有仆從抱氈鋪在了車前,并一直延伸到張洛亡母墓碑前。
那婦人踩著氈毯行至墓前,美眸向那墓碑上略一打量,視線頓時一凝,將碑上文字細看一番后便又回首認真打量起張洛,口中則沉聲道:“這墳塋中所葬便是你母?你是息國公外孫?”
張洛聞言后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息國公正是他外公武攸宜在神龍革命后被奪王爵后降封的爵位,英娘、丁蒼等舊奴私下里仍是習慣往尊貴了稱謂,倒讓他一時間有些陌生,于是他便又點了點頭。
婦人見狀后,望向張洛的眼神更復雜了幾分,抬手一招說道:“你到近前來。”
張洛緩步上前,自然不敢再放肆打量婦人,站在氈毯外側,視線只盯住自己的靴尖。
“這碑上字是何故?”
婦人將張洛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指著墓碑上他用血寫的幾個字發問道。
張洛仍不知對方身份以及和自家的關系,自然不會告以實情,只說道:“說來慚愧,當年治喪仍是人事不知的頑物,碑刻疏漏竟然不覺。而今漸長,愈感亡母孕養恩重,且以血補,來日更造碑志。”
“你幾歲生人?”
婦人站在碑前略作沉吟,又望著張洛問了一句。
一旁的英娘連忙答道:“我家阿郎是開元元年五月生。”嚴格來說,少年張雒奴是先天二年五月生人,先天二年十二月改元開元,一年存在兩個年號,便以后者為準。
“好孩子,你雖不識我,但我與你家頗有淵源。由你母處論來,應當喚我一聲姨母。”
婦人聽到這話后眼神緩和一些,又望著張洛微笑說道。
“姨、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