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張郎所言,這河南府錄事周良不只是其恩公,更人如其名,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吏。舊年受曾為寧王長史的前御史大夫李杰所重,李大夫舊守河南尹擢之入品,在府多年任勞任怨,且多宏計規創,唯因流外入官而不為后繼上官所重……”
牛貴兒在宮外向張洛詳細了解一番后,又匆匆歸宮奏告于武惠妃:“今春以來,洛南幾番水患滋擾、大傷農事,人畜皆受害深重,此事早在崔大夫入朝前,那周良便多有進言,崔大夫卻充耳不聞。此番災禍難掩,崔大夫舊吏因恐牽連大夫,所以事發之后便構計誣陷周良……”
“若如其所言,這的確是一個好官。河南府員如此行事,當真令義士齒冷!”
寢殿中武惠妃在聽完牛貴兒稟奏后,也忍不住開口稍作點評,但旋即便又皺眉道:“但今所言種種,皆是兒一面之辭。崔隱甫如今在朝司職憲臺,御史俱其喉舌,如果沒有確鑿無疑的證據而貿然咎之,恐怕會反為其害。這一點,那孩子有沒有向你細說?”
“張郎著奴告于惠妃,他此番所以奮于此事,不只是為了報恩,更是不希望這樣一位良吏被埋沒,人間正道被扭曲。只可惜事發之事,河南府官員第一時間便沖入其門,凡所啟奏文書留簿多被查抄。
但張郎素重周良其人,所以常與談論,凡周良故所營計皆了然懷中,愿于御前與崔大夫并諸河南府官對峙。若其所言有虛、不得驗證,則甘愿伏法……”
“這孩兒倒是急公尚義,有這樣的勇氣決心,確是一個剛強正直的好兒郎。但他還是小覷了人間的兇險,如果只憑一番正義直言便能將所有人事是非剖清,人間又哪有那么多冤屈難以伸張啊!”
武惠妃聽到這里后又是長嘆一聲,雖然對張洛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外甥更增好感,但卻不看好他的這一打算,而且她也深知當下朝情微妙,既然沒有確鑿的證據和萬全的把握,她也不敢貿然的插手。
在稍作沉吟后,武惠妃熱切的心情漸漸冷卻下來,接著又說道:“你再歸去告他,有這樣的心志的確是好,但此事艱深,絕非孤勇可行。
他母唯他一息,如若不祥,墳成荒冢,我不會由之犯險。他與其自作主張、各處求告,不如歸家告他親長,共參良策。
眼下他大父雖仍在南省被鞫問甚急,但他耶張均卻已返家,若能憑此暫時舒緩張令公處境,于其家也是一善。如果張家受憲臺困阻,言不能達于上,我也會代為傳達。”
在武惠妃看來,張家的門生黨羽眾多,只要給他們提供一個反攻機會,他們必然也能盡量嘗試扭轉局面。而自己便也可趁此為張說美言幾句,由此結下一份救危解難的情義。
雖然這樣子結下的情分比較淺,但是在結合了張家黨羽的力量下卻勝算大,她固然樂得結交強援,但卻不想冒太大的風險,貿然將那小子引薦御前。
當張洛再得知武惠妃的意思后,時間已經又到了第二天晚上。
聽到自家老子張均已經回家,他心里也略微松了一口氣,看來在經過事發最初的極限施壓后,接下來的壓力雖仍不小,但卻也沒有繼續加強,應該不用太過擔心金吾衛要全城搜捕自己。
不過對于武惠妃提議讓張洛回家找他老子,張洛也只是冷笑不語。且不說父子之間本就感情淡漠,單單這件事的主動權他就不可能輕易交出去。
誠然這件事如果發揮一番,是足以對御史大夫崔隱甫造成一定的惡劣影響和傷害。但實際上跟崔隱甫的關系遠沒有張洛所表述的那么緊密,崔隱甫畢竟是前任的河南尹而非現任,而且究竟是河南府的誰決定讓周良背這黑鍋,張洛也根本就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