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還有比天下、比皇位更厚重的禮物嗎?憑心而論,玄宗這個皇位也不算是誰推讓給他的,是他自己憑著自己的努力奮斗爭來的。
李憲就算不讓,又有什么辦法?他甚至都不如李建成有資本!
所以他推讓儲位,也無非只是救了自己的命而已。假設他不肯讓,他就是擾亂社稷的禍根,北門將士們先砍了韋氏再砍他,誰會嫌累?
對玄宗自己而言,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為了法禮倫情,自己就要生生認下這么一個大債主,禮遇備至的供著這么一個活祖宗,他能一直心平氣和的看待這件事?
張岱這樣的想法固然是有點小人之心,起碼李憲這一生過得富足安樂,玄宗待其也是有始有終,甚至死后還追封讓皇帝。
但就算他是小人之心,他否認寧王讓位對社稷的貢獻,認為當今圣人理所當然的就應當繼承大統,這難道有錯?
他又沒有經歷過武周時期與中宗年間的諸多動蕩,生來就在開元年間,只拜今上、不言前轍,誰要覺得他這看法不對,你來圣人面前跟我講講歷史?
不過這一層意思也是比較隱晦,除了一些心思過于刁鉆陰沉之徒,倒也不是人人都能敏銳感知到。
拋開這些小心思不說,這一首慶賀新春的應制詩本身也非常出彩,尤其張岱是在他們眼皮底下用極短的時間便寫出來,許多皇親國戚在看完之后,對張岱的才情也比較嘆服,起碼他們自己是做不到。
殿中參加宴會的皇親國戚數量也不少,大部分人都想看一看詩作水平如何,一番傳看下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殿中的歌舞百戲表演仍在繼續進行,殿上的閑聊話題也換了幾茬,圣人似乎早已經將此事拋在了腦后,不再關心。
可是當這詩作再從殿下傳呈上來的時候,圣人卻又抬手叫停了正在進行的歌舞表演,轉又笑語道:“之前的較量游戲還沒分出勝負呢,花奴舞技、群眾俱見,張岱的詩作,也已經傳示一番。你兩個且到殿中來,各立一側。”
聽到皇帝又舊事重提,張岱便也只能站起身來行入殿中一側立定,而汝陽王也起身站在了他的對面去。
接下來圣人又讓宮人呈入許多用絹帛扎成、裝飾殿堂的假花,并在兩人面前各立一匣,才又對殿內眾人笑語道:“你等眾人各取一花,自覺何者藝能更勝一籌,便投其匣,多者為勝!”
眾人見圣人如此興致盎然,自然也都樂得迎合,況且這件事本身就很有趣。
率先起身拿花去投票的,便是那些皇族子弟們,他們自有幫親不幫理的單純是非觀,拿到假花后便直接投入汝陽王面前的匣子里。
有幾個比較淘氣的還拿了不只一朵,也全都塞入汝陽王那匣子里,很快便將這匣子都給塞滿了,一些裝不了的假花都落在了地上。
反觀張岱那里,卻沒有一朵假花入匣,可謂反差鮮明。饒是張岱早已經表示認輸,也不在意這輸贏如何,看到這一幕后臉上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