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正這么嘀咕著,也跟在高承信身后來到了北門附近。眼下雖然已經是寒冬深夜,但玄武門內外仍有許多巡邏的甲兵。
“六郎到這里來!”
高承信突然向張岱招招手,示意他跟隨自己登上左近一處亭臺,站在亭臺上方向西北方位一個燈火通明的宮院指了一指,然后便對張岱笑語道:“六郎可知那里是誰家院舍?”
這話問的就有點莫名其妙,那里難道就不是內苑范圍了?
可是看到高承信嘴角玩味笑容后,張岱不免心中一動,他踮起腳尖向那院舍仔細看了看,看到寬闊的院落里人員出出入入,院舍內外燈火通明,瞧著要比剛才安福殿的宴會還要更熱鬧。
“這是霍國公內苑宅?”
他又轉回頭來望著高承信發問道,見高承信微微頷首,張岱心內也是不免暗自吃驚。
他是知道王毛仲受寵,但是沒想到竟然這么受寵。觀其內苑家宅與大內這些宮院建筑似乎都渾然一體,這宅邸和之前舉行宴會的大內安福殿直線距離怕是不足百米,去往其他的宮院建筑也是不遠。
說他跟圣人比鄰而居都是輕的,因為根本就是在皇帝家里圈出一塊地做自己的住宅啊!
玄宗皇帝那是在波詭云譎的武周一朝長大成人,又親身經歷數場政變,心內對于宮防事宜自然尤其的重視,居然能容忍王毛仲這個掌兵將領在這么近的距離上安家居住,所謂的推心置腹不外如是!
當然換一個角度來說,這也算是將王毛仲全家老小都控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王毛仲稍有異動可能就是全家滅門的慘劇。
但無論怎么說,當事情用最直觀的方式擺在面前時,的確是能給人造成極大的心理沖擊。
“霍公勢大,令人敬畏。六郎公卿子弟,若只是士林遐游、南省謀進,或是不需過分敬畏其勢。但若殷勤宮闈、出入求寵,則霍公勢不得不畏。
惠妃自是尊貴主人,但也不會俯覽微細,親昵我等所圖也不過只是一個差使順心。六郎固然是瓜葛之屬,但若想暢行此間,也是需要親好之人導引護從。”
高承信見張岱沉吟不語,便又笑語說道:“前事我多承六郎的指教,心中也是極愿與六郎事相呼應、禍福共擔。六郎想必不會因我體肢殘破、見嫌疏遠吧?”
張岱早就瞧出高承信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家伙,此時聽到他又有要加深彼此聯系和互動的想法,于是便也笑語道:“十六兄這一番肺腑之言,于我當真如甘霖、如珍寶。實不相瞞,方才宴會中,我攪亂了霍國公欲獻女禁中的計謀,或許已經結怨頗深……”
高承信看重張岱出身公卿之家、又為惠妃倚重,兼且自身才華出眾、前程遠大,所以想要傾心交好、加深彼此之間的關系,可是在聽到張岱這話后,他神情卻忽然一僵。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才又連忙開口道:“當時情形具體如何,六郎能不能仔細說說?此間多北門奴,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