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固然有自己的一套僚屬班子,但是皇帝一直都在刻意淡化此事。他所選任的東宮官佐,基本上都是選的與自己關系非同尋常之人。
諸如武惠妃的兩個兄長武忠和武信,早年間便擔任太子家令與太子仆,他們因喪母服喪而去職,才又將其官職選授王毛仲的兒子們。同時還有張說之子張垍官居太子洗馬,內官擔任太子六率將領等等。
這些人事任命盡責與否還在其次,關鍵還是要讓太子不能形成自己的一套人事幕僚班底。為了避免這些人和太子產生太過密切的關系,皇帝干脆還讓他們任官而不居署治事,甚至限制參拜太子的次數等等。
杜暹昨晚抨擊王守貞等不配擔任東宮官,這無疑就觸及到了不能深講的禁忌話題,所以才讓圣人有了這么諱莫如深的態度。
他恐張說在南省把事情搞大,所以一大早便將其人召來大內。這會兒又要主動化解兩家的仇怨,其實也是因為擔心王毛仲再繼續不依不饒,讓這事情沒完沒了。
王毛仲昨晚面圣之后,也被圣人那態度搞得坐立不安,一大早便待在北門,哪里都不敢去,得到圣人的召見后便又匆匆趕來,當見到已經坐在殿中的張說時,他也不由得面露狐疑。
雙方各存心事,彼此也都沒有進行什么深入交流,寒暄幾句后便各自歸席坐定下來。
就這么時間又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內官才入坊將張岱和王守貞都給引到大內來。
待到登殿拜見圣人之后,張說才突然瞪眼指著張岱怒聲道:“你這孽徒,誰給的你膽量勾引、藏匿霍公家奴!今霍公已經將事稟奏于上,你還有什么可狡辯之處?還不快速速向霍公作拜請罪!”
王氏父子心內也都略存忐忑,可當聽到張說這厲言呵斥后,各自心內頓時一定,看來張說還是敬畏圣人對他們一家的恩寵,選擇認下這一罪過了。
張岱來時也在思忖,明明昨天都已經確定好一級一級往上鬧的行事節奏,怎么今天又被召入皇帝面前來。此時聽到他爺爺的呵斥,心內也頓時明白過來這是被王氏父子惡人先告狀了。
當著圣人和王氏父子的面,張說也不方便傳遞太多訊息,這就讓張岱搞不清楚王毛仲已經把事情扭曲到何種程度。但見他爺爺都認下此事不敢爭辯,可想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壓力。
于是他也不急著發聲反駁,轉身作拜于王毛仲的席前,兩眼垂淚卻不說話。
王毛仲心內自是深恨此子壞了自己的好事,見其這副模樣,便忍不住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狂徒日前自逞邪才艷姿,誘我家奴淫奔相隨,若是主動歸還、而非私匿戶中,何至今日身受所擾、還連累你祖父張燕公體面喪盡!”
張岱聽到這話,心中暗有了然,他擦擦眼角淚水,轉又說道:“霍公誤會了,我哭霍公也。霍公半生精明,無奈有子如此,若不早覺,家破身死不遠矣!”
“豎子狂言!”
王毛仲卻沒想到這小子竟然狂妄到當面詛咒自己,當即便拍案而起,瞪眼喝罵道。
在這殿堂之中,張岱自然不怕王毛仲會對自己做什么,他又轉身向圣人作拜并說道:“若非得圣人召見,臣實不知世間竟然有人膽大若斯、顛倒黑白、蒙蔽君父!
小臣不才,亦知廉恥,攜奴淫奔之事斷不敢為。實情是王守貞于坊邸宴請臣,席中臣告以治事之計,大災之后必有大疫,教其多儲防疫獸藥以備疫情,王氏因喜,贈奴酬我。凡此若有一字是假,臣愿身受極刑!”
圣人聽到這話,臉色也頓時變得鐵青,旋即便指著王守貞沉聲道:“王守貞,張岱所言是真是假?”
“這、這,啟稟圣人,教計是真,但、但贈奴一事卻無。臣那日宿醉未醒,張六他、他已經引奴而走,臣并未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