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張說祖孫才得以離開大內,與他們同行的還有高力士,要去前朝傳達皇帝的旨意。
“兒郎臨危不亂,且能據理力爭,當真勇毅難屈啊!”
在離開殿堂后,高力士便指著張岱連連贊嘆道。
方才他在殿中雖然一言不發,但卻見到張岱對王氏父子的言辭反擊凌厲且準確,就連王毛仲都被詰問的方寸大亂、不知該要如何應答,心中自是歡快無比。
相對于楊思勖本身還有軍功的加持,身邊也多武人拱從聽用,高力士在面對王毛仲的時候,仍然處于一個比較弱勢的狀態。
雖然身為內官,他面見和陪伴圣人的時間遠較王毛仲更長一些,但王毛仲的作用卻有相當一部分是不容取代的,所以勢位也就牢固得很。
高力士也不能公然援引外朝人士參與到雙方的競爭中來,因此抗衡的手段一直比較匱乏,所以去年一得知飛錢一事便想拉攏張岱助其對付王毛仲。
張說卻知道這小子方才在殿中對王守貞的指控完全就是信口開河,這會兒再聽到高力士對其夸贊,當即便瞪了這小子一眼并沉聲道:“渤海公切勿再作謬贊,此兒自趁幾分捷才,本就不知收斂,滋惹出許多事端出來,甚至擾于天聽。歸后自需嚴加管教,舉業未就,不許出門!”
不同于這小子的膽大包天,饒是張說半生風雨、閱歷豐富,想到剛才在殿中這小子滿口謊言、而自己又不得不作力證的情形,他小腿都有些發軟。
倒不是張說自己清清白白、沒有做過欺蒙圣人的言行,關鍵這小子才如許年紀,主意和膽量已經大到發邪!
老實說如果這小子不是自己真心看好的孫子,張說怕不是得勸圣人趕緊撲殺此子,否則來年禍亂天下者恐怕就得是這禍根!
然而現在這些想法和情緒他只能老老實實揣在自己心里,此時再聽到高力士對其夸獎,便不免心里犯怵,真怕這小子再受到什么鼓勵繼續興造事端。
高力士自然不能體會張說那忐忑震驚到有些酥麻的心情,聞言后便笑語道:“燕公家教太嚴謹苛刻了,此兒性異常人、才更有勝,自不應以常法管束。
應試舉業固然也是一大美出身,然此兒家世如此,大不必拘泥于此一途。依我看來,就事北門未必不好。
而今北門多是奴官掌權,正欠缺公卿子弟肅正風氣。兒郎若進,憑此才力,兼以親友獎掖,服緋換紫,信步可達!”
講到這里,高力士更有幾分躍躍欲試,越想越覺得事情有搞頭,乃至于望著張岱笑語問道:“考慮考慮?”
張岱聽到這話后便連連搖頭,他自知王毛仲把他往北衙舉薦絕對沒安好心,說好聽點那是跟張說互換人質,說難聽點就是準備借著職權的便利要把自己往死里整,畢竟他那個兒子也廢了。
他算是見識到王毛仲的報復心之強了,自己還僅僅只是站在邊角上,沒有直接參與到與其敵對當中,結果還遭至這么一番糾纏報復。若是真的加入到北衙去,受內官們攛掇直接參與內斗,那無疑是真正的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