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到兒子竟然被人生生打斷了腿,王思獻自是憤怒至極,但也并沒有完全的失去理智。尤其當見到自己一行被內外夾圍于此,無論地點還是人勢都不占優,若真沖突加劇、爆發惡斗,自然更加的吃虧。
他粗喘片刻,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緩緩放下舉在手中的小案,兩眼又直視著張岱,口中沉聲說道:“我兒罪大,非遭此懲罰不足以贖。但今也已經遭受懲罰,想應不需再受別類懲誡。
自此以后,我兒若復有閃失,王某但一息尚存,必不肯善罷甘休!我雖無錢帛巨萬,但卻有赤膽勇力,必不使我兒獨赴黃泉,張六須謹記。”
“我與你家素不相識,若非你兒歹惡先撩,今生恐怕都不會有緣敘話。王某有什么人事感悟,我記不記得也無甚相干,你父子歸后倒是可以細忖,這一番紛擾究竟何苦來哉?”
張岱聞言后先冷笑一聲,接著又說道:“為免你父子仍不知錯在何處,今我便教你一個道理。北門自是人多勢眾、人莫敢忤,但那是因為宿衛宸居、天威使然。
爾等宿衛之士若將天威作私勢,恃此而作威作福、不知檢點,則禍不遠矣!天威所用,才會萬眾一心。幾家私恩竊許,難敵錢帛之惠。這才是你父子經事之后應當明白的道理,而不是銜恨記仇,更增煩憂!”
他這里話音剛落,外間又響起一個鼓掌喝彩聲:“不愧是燕公悉心教導的門下賢孫,這一番見識當真卓然可觀!天威所用,萬眾一心;私恩竊許,難敵錢帛。這一個道理,不只王氏父子,凡在事者皆應銘記啊!”
張岱循聲望去,見是一個身形高壯的紫袍中年人,而他爺爺則在一旁說道:“家人往告時,我正與程大將軍言事,聞訊同歸,喚來金吾衛街徒助事。”
“大將軍謬贊,小子愧不敢當。唯心有所感,不吐不快。”
原來是高力士的大兄弟程伯獻,張岱連忙越眾而出,向著程伯獻作揖道。
他們這里寒暄對話,一旁的王思獻卻等得不耐煩了,畢竟他兒子還在抱腿哀號、亟待診治,自然沒有心情留下來聽張岱在那里奚落敲打。
于是他便又沉聲道:“事已至此,教誨恭受,只是希望事情能夠至此而止,不要再生波折,以致諸方不安。”
張岱知道王思獻還在擔心那買兇懸賞一事,他當然也不想事情繼續發酵下去,反正現在面子也已經找回來了,于是便又望著對方正色道:“北門流言,我確不知。三萬貫錢更加不是小數,王某與誰有此錢事糾葛我也不知。無論誰來將此問我,都是這一答案!”
王思獻也知道張岱不可能承認流言是其所傳,而這一番否認無疑也是在告訴別人他不會認賬,哪怕真的干掉王崇俊,也休想在他這里領到錢,那一些暗中蠢蠢欲動之人自然也就會打消借此大發橫財的打算。
在完成報復后,張岱也變得很好說話。他沒有讓家人再阻攔王氏父子一行,甚至還讓人抄寫了一份之前請來給張岯治傷的醫師名單送給他們,至于王氏父子領不領情,那就另當別論了。
王氏父子離開后,程伯獻也沒有再于此久留,表示自己要到他義兄高力士家去,想來是為匯報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