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同汝陽王入拜薛王,在薛王邸上用食,兒便先告退了,不擾阿耶待客。”
李承寧答了一聲后便告退出堂,旋即便聽到身后父親炫耀道:“你等群徒不要因為區區幾百萬錢債務便如此相待!天子之兄豈患衣食?再等幾月,寡人封物便會入都。今日登門,不讓你們空手歸,滿席王食相贈,別家豈能食得?若有良心,應當再借千數貫周濟……”
“唉!”
盡管自幼便見慣了這亂糟糟的家事,可李承寧還是忍不住長嘆一聲,只覺得滿懷壓抑。
相較一般民宅,邠王邸要大得多,但是家中丁口也多。李承寧以王子之尊,在家中只得兩間堂屋作為起居之所,而這已經是作為出色嫡子才能享有的特殊待遇。
其他庶出的兄弟們,甚至需要數人共一通榻居住,所著衣物也都是禁中入賀佳節時所賜,家中自制甚少。至于兩市商賈堵門催債,更是成了每年春夏青黃不接時的日常。
回到自己房中后,李承寧便讓侍婢關緊了門窗,隔絕外間亂糟糟的聲音,自己則找出曲譜練習橫吹。音樂不只是他逃避現實的一個港灣,更是他借以求寵的一個重要手段。
他們皇室子弟無功名之累,唯有聲色犬馬的享受,換言之就是在仕宦上不必用心寄望,想要獲得圣人的賞識,只能在吃喝玩樂的藝能上用功。而汝陽王李琎,就是他們這些晚輩中的佼佼者,也是李承寧心中深為羨慕的一個對象。
正當李承寧沉浸在美妙的笛聲中時,房門卻被人從外間粗暴的推開,旋即他父親邠王李守禮便滿臉帶笑的走進房間來,坐下來后便笑語問道:“今日去薛王家所言何事?薛王有無夸贊我兒?你觀他家膳食是否精美?度他肯不肯接濟一下我家?”
雖然心中謹記孝義,可當看到父親這一張笑臉,李承寧便不免心生煩躁。
他按捺住心中的不滿,只是沉聲說道:“薛王處阿耶恐怕不好謀算,薛王家中用度亦巨。兒今往拜,還見他家正有工匠用工,將岐王家后宅侵占數畝以置邸中人物。”
“唉,岐王無福啊!偌大富貴卻子息薄弱,人去財留,能不受欺?今還只是宅園,來年只怕……”
邠王聽到這話后便嘿然一笑,口中感慨一聲。
李承寧聽得卻有些心驚肉跳,忙不迭低聲提醒道:“阿耶慎言啊!”
“癡兒故作謹慎!你耶若不如你周密,哪得這滿堂的惡債?”
邠王見兒子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便忍不住笑一聲,他從最殘酷的武周時代走來,對于世事之兇險自然也有深刻的認知。
諸王身位雖然尊貴,但卻絕不是什么不可輕易撩撥的深刻忌諱,對此有什么諱莫如深的想法,也只是自己嚇自己罷了。他這個兒子雖然人品不錯,但卻謹慎的有些木訥了。
李承寧不愿再浪費時間跟他老子掰扯閑話,于是索性便快速將今天往薛王家的見聞交代一番:“兒今日往拜訪,薛王正為事困,汝陽王作計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