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十七年春,長安城中。
黎明時分,天上又淅淅瀝瀝下起了細雨。雖然說春雨貴如油,但這連日綿綿陰雨、整天不見陽光,也著實讓人有些煩躁。
篤、篤!
張岱還在睡夢當中,便被外間輕叩門扉的聲音吵醒,睜開眼時枕上還殘留溫香,昨夜相擁而眠的阿瑩卻已經起床行出。
他這里翻身坐起,旋即便有環珮聲響,阿瑩從外探頭進來,笑語問道:“阿郎醒了?洗漱溫湯都已備妥,我已吩咐廚下過兩刻便送餐來。”
“幾更天了?”
張岱在床上瞇著眼一邊緩神,一邊開口問道。
阿瑩又回頭看一眼擺在外間的銅漏,然后便答道:“已經四更三刻了。”
張岱聽到時間已經不早,連忙晃晃腦袋讓自己打起精神,披衣下床略作洗漱,當聽到外邊稀稀拉拉的水流聲時,當即便不由得皺眉道:“又下雨了?”
“已經下了好一會兒了。”
阿瑩一邊說著,一邊從壁櫥里拿出一件桐油涂抹的青色罩衣并詢問道:“阿郎仍穿前日所著這油衣?”
“隨便吧。”
張岱隨口答道,坐在窗邊打開窗戶,一邊看著廊外如珠簾一般的雨滴,一邊開始進食。早餐談不上多精致,主要還是抗餓且水分較少的胡餅糕點為主。
從凌晨四點多出門到興慶宮上朝、直至早朝結束,起碼都到了上午十點多,隨便有點事一拖就到了正午,這當中隨便鬧下肚子而稍有失儀為御史所糾,起碼一季的祿米就要搭進去了。
張岱開元十五年盛夏解褐,到如今開元十七年春,就沒完整領過一年俸祿。倒不是因為上朝鬧肚子,而是作為供奉官上朝規矩實在是又多又繁瑣,御史臺這群混蛋也愛瞪眼找他麻煩,搞得他一邊上班一邊啃老。
吃完早飯后,張岱穿上那一件油布雨衣便走出臥室。因為連日陰雨,庭中磚石都生出了淺苔,為免雨濕路滑,家人早遵從他的作息用草席一路鋪到前堂去。
這倒也不是一味驕奢,關鍵還是張家這座位于長安永樂坊的大宅占地面積太大了些,前宅后居之間還有永巷分隔。張岱所居東北院到前堂去有幾百米,濕漉漉的階石說不定走到哪就滑倒了。
行經后堂時,張岱瞧著他爺爺寢居還是黑乎乎的沒亮燈,不免便心生羨慕。
圣駕歸京后,張說自尚書右丞相進為左丞相,但仍是退居二線,就連集賢書院都隔幾天去一次,也不需要再參加常朝,已經是過上了半退休的生活,自然就不用在這陰雨天里起個大早淋雨。
來到前堂時,家人們也都已經備好了馬匹。張家需要參加早朝的不只張岱一人,還有他兩個堂叔、一個堂兄,雖然不比家勢全盛時,但也還算不錯。畢竟除了在朝為官的之外,他家還有好幾個在地方州縣為官者。
來到前堂,張岱有些意外的發現他叔叔張埱也坐在這里,有些意外的問道:“阿叔起這么早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