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中氣氛倒不像昨日那么緊張肅穆,但安保力量仍然增強不少。
尤其是朱雀門橫街到興慶宮這一片街坊之間,金吾衛街使并羽林飛騎往來穿梭不斷,凡遇可疑人等無不大加盤查,也讓路上行人都變得提心吊膽,全都行色匆匆,不敢滯留徘徊。
張岱等人伴王駕而行,倒是沒有受到什么盤查,待到返回安興坊岐王邸時,天色也已經不早,李峽、竇鍔先行告辭離去,張岱則跟隨在河東王身后一起入邸。
雖然從時間上來說,云陽縣主是在前日與自己分別回家后便開始大發邪火,但張岱也不確定縣主是不是被自己給惹惱的,起碼當時分別的時候,縣主仍是一副淡雅從容的模樣。
他當然不會向河東王承認自己有這樣的嫌疑,可是隨同登門的時候,心情也比較忐忑。入得門來后,便發現王邸氣氛較之往常多有不同,王邸庭院較之往日變得更加肅靜整潔,內外奴仆也都神態嚴肅、不茍言笑。
“我之前使人移植在前庭的花樹去了哪里?那幾株樹都將結苞,一旦盛放,必將繁艷可愛!”
河東王走回家便發現了不同的地方,指著前庭園圃里幾個土坑大聲喝問道。
“是、是縣主,縣主交代起居養性須得糾察細微,繁花濃艷妖冶,雖然一時可睹,久視必擾人心性,不若松柏翠竹能夠怡人神智……”
一旁仆員連忙上前小聲解釋道。
河東王聽到這話后,當即便忍不住一瞪眼,抬頭瞥了瞥宅后方向,沒有再大聲嚷嚷,而是一臉惋惜的對張岱說道:“這里本種植著我特意著人遠赴隴右、揚州各地尋訪來的月季、芍藥等各類名株,用錢不可勝數,用心更是良苦,本待繁花盛放后邀諸友人來賞,詩以誦之,不想一夕之內,盡遭掘盡!”
張岱聞聽此言,也不由得暗道可惜。時下花卉園藝與交通物流可不像后世那么發達,一株名花動輒數百、上千貫之多,若再加上訪找、運輸與栽培等各種花費,一副繁花似錦的景象怕不是就要數千上萬貫的花銷才能達成。
這云陽縣主不知道為什么使性子發脾氣,就將滿園名花全都挖掘丟棄,也足見其驕橫一面啊!
原本他對縣主的印象那是無限好,容貌秀美絕倫、氣質飄然出塵,為人也是從容有理,做事條理有序,簡直就是人間罕有的理想型。
可是現在看來,自己了解的似乎也并不全面。假使雙方能夠兩情相悅、有緣廝守終生,張岱自也愿意包容對方性格上的一些小缺陷,畢竟人無完人,可是他卻沒岐王這么大家業,怕是包容不了幾次啊。
他這里心內正自糾結,旁邊河東王卻又傻笑起來:“幸好幸好,還有一株上陽宮牡丹留下來,哈哈,上陽宮花萬千株,唯此黃妃最絕色!張岱想也沒有見過上陽宮中最稱異色的黃妃牡丹吧?待到暮春時節花期最盛時,你來我家欣賞,或能詠成名篇、傳誦一時!”
這家伙倒也豁達,瞧見花圃中還剩下最后一株牡丹花樹,又忍不住拍掌笑起來,之前所損失的花株則轉頭拋在了腦后,真可謂是富哥心大。
說話間,河東王又邀請張岱往客堂去。
若在往常,張岱肯定要找個理由往后堂去拜訪一下云陽縣主,可是今天他既有點做賊心虛,又不清楚這情況該不該繼續留下做客。盡管心里有些遲疑,但還是默不作聲的跟著河東王一起走進了中堂里坐定下來。